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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騎兵身上的黑甲精鎧相比,蘇世譽身上套的軟甲顯得格外單薄,他卻毫不在意地處在前鋒,帶領著一隊騎兵直沖向對方中陣。一路橫掠,極快極險,在刀光血影的縫隙中化成直插命脈的窄刃,殺出了一條血路。鮮血潑濺如雨,透進了蘇世譽軟甲中的白衫,血腥氣和沙塵氣充斥了鼻腔,快馬如電閃過一個個敵人,那些人面逐而模糊,重疊回了記憶深處。他沒能如年少所愿般馳騁疆場,如今選擇以這種方式死去,也沒什么不好的。李承化已經(jīng)近在眼前。馬蹄聲急,李承化看著迫近的蘇世譽,臉上閃過一抹兇狠,抓起馬鞍上的弩箭射出。三道銀光劈面襲來,離得太近,想再移開閃躲已經(jīng)遲了,他忽然仰身整個人幾乎躺倒在馬上,弩箭自眼前飛掠而過,刀光緊接著閃在身側,他挺腰坐起的同時一扯韁繩,馬身隨之而轉,長刀擦著肩側軟甲掠過,留下一陣火灼般的磨痛感。兩人在頃刻間互換了位置,李承化扭頭盯著驚險躲過的蘇世譽,冷哼出聲。蘇世譽身下駿馬突然哀鳴著撲倒向前——在擦身而過的瞬間,是旁邊的匈奴騎兵揮刀斬向了那匹馬的馬腿。李承化的刀劈頭落下。蘇世譽毫不猶豫地松開了馬鞍,踩在馬背上剎那間騰空而起,迎刀而上。一支利箭破空而來,穿透了鎧甲扎入了李承化的后心,他落刀的手頓時一滯,刀刃只蹭著蘇世譽的頸側落下一道淺紅細痕,幾乎同時,蘇世譽的劍也落下。蘇世譽穩(wěn)穩(wěn)落地,李承化的頭顱緊跟著掉落,瞬間滾失在亂蹄之中,無首的尸身還僵坐在馬上,繼而才栽倒下去。又一聲箭嘯從頭頂掠過,蘇世譽抬眼望去,不遠處的郁魯噴出一口血來,卻不顧沒入胸口的箭,竭力拉開了弓,在歪倒下馬的最后一刻放箭直射了過來。箭鋒的一點光閃在眼中,蘇世譽緩緩舒了口氣。三軍奪帥,大局已定。他面對著逼近的寒芒,一動未動,毫不閃避,緩緩松開了握劍的手,釋然般地閉上了眼。卻陡然撞進了一個懷抱。有人攬過他的腰,急掠出了戰(zhàn)局?;鞈?zhàn)聲微弱了去,清晰響在耳邊的只有急促的呼吸聲,對方的手在微微顫抖,卻一再地抱緊了他,不顧他身上血污浸染,極緊極深地抱著,生怕他會消失了一般。檀香幽然,這個懷抱太過熟悉,蘇世譽全身僵硬,動彈不得。楚明允稍緩下呼吸,看向懷里人,低聲道:“世譽,睜開眼,看著我?!?/br>蘇世譽眼睫微顫,猶豫著,緩緩睜開了眼,正對上了那雙眼眸,瀲滟生光。楚明允便瞧著他笑了,問道:“你為什么要幫我?”“我……”他卻根本不給蘇世譽回答的機會,截斷了話繼續(xù)問道:“你為什么要說,若是我死了就要還我一命?”他抓過蘇世譽身側的手,“你剛才握劍的手勢完全沒有問題,那你要殺我那天為什么不是這樣的?”蘇世譽想掙開手,卻被楚明允一把攥緊了,目光灼灼地盯著他,“我試過了,那天你拿劍的手根本就使不出全部力氣,既然你都那么生氣了,怎么還是舍不得真殺了我?”“你還敢說你心里沒有我?”蘇世譽一滯,沉默良久,累極了似地輕笑了聲,“是,我心里有你?!彼o靜地看著楚明允,“從來都是你,只有你?!?/br>楚明允瞧著他,慢慢地彎起眉眼笑了。他好似等這句話等了太久,等過了雪覆青山,等過了紅梅枯朽,煎熬半生,病入骨髓,才終于塵埃落定。“我信,”楚明允放輕了聲音,“世譽,那你能不能信一信我?”蘇世譽錯愕地答不上話,只得愣怔地看著他。楚明允從貼身衣袖里取出了一枚玉佩,遞到他手里,白玉雕紋,正是蘇世譽給的那枚,只是玉佩里金痕交錯縱橫,顯然破碎后被金箔重又拼接好的,“這玉佩我是扔過,后來又碎了,我至多也只能拼成這樣了……”“當初我的確是刻意接近、試探你,你在船上猜的那些幾乎都對,但你沒說出口的那一點錯了……”“從吻過你的那日起,每一句喜歡你,都是真的?!?/br>蘇世譽低眼看著手中的玉佩,指腹緩慢地摩挲幾番,淡聲笑了笑,“……居然能拼成這個樣子。”“那也是我的。”楚明允握住蘇世譽拿玉佩的手。蘇世譽抬眼看他,無奈笑道:“嗯?!?/br>“你也是我的?!?/br>“嗯?!?/br>第八十九章完結章長安城終于徹底安穩(wěn)了下來。匈奴騎兵在兩個主將死后就潰不成軍,被合圍起來悉數(shù)俘虜了,留待著等過后再與匈奴那邊談判。而蘇家可謂是長安世家之首,縱然因先祖幾代為避勢大脅君之嫌,旁系外散,只留了嫡系一脈于京中,影響力仍是不可小覷的,如今有蘇家率先做表遵從詔命,又有先前被鎮(zhèn)壓處斬的教訓在前,其他權貴不得不息事順從了。楚黨中人審時度勢,也連忙收斂了起來,紛紛殷勤上表了一番效忠侍奉的心意。在禪位詔書下,一切名正言順。屬于大夏的輝煌與衰糜在史冊洪流中已然成了舊事,新的朝代正緩緩開啟。夜深寂靜,蘇世譽才終于得空換下了一身血袍。梳洗清理過后,等候在外的宮娥引他進入了寢殿,便自覺閉門退下了。楚明允坐在桌旁,對他招了招手,然后拿過手邊的細瓷小盒打開,軟膏透出了一股淡淡藥香。“我自己來就好。”蘇世譽想伸手接過。楚明允卻閃開他的手,微挑了眉,“怎么,剛才還說心里有我,現(xiàn)在連摸一摸都不讓了?”“……”蘇世譽無可奈何,只得配合地不再動作,任由他將藥膏抹上自己脖頸。那時李承化的刀勢畢竟凝滯,劃出的傷痕并不深,血早已自行止住了,在沐浴后只是泛著淺淡的一線緋紅,還微帶著濕潤的水汽。藥膏觸上肌膚時微涼,被小心輕緩地涂抹開,便滲透了指尖的溫度。楚明允上完了藥,手卻仍停留在那道傷旁,久久沒有動作。蘇世譽不解地看去,他仍瞧著那道傷,低聲道:“……差點要被你給嚇死。我若是去晚了,你是不是就打算讓我抱著你的尸體哭?”蘇世譽眸光微動,拉下了他的手輕握在掌心,沉默了一會兒,轉了話題,“事到如今倒是看得清明了,我有些想法不妥,只是你行事作風也未必盡對。”他看著楚明允,低笑道,“聽聞這幾日上諫的臣子都沒落到好下場,可我也有些諫言要講,陛下愿不愿意聽?”楚明允定定與他對視半晌,笑道:“你親我一下我就聽?!?/br>蘇世譽便笑著傾身吻上,唇間方一相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