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丁子木坐在高腳吧椅上，微微轉(zhuǎn)了個身，有意無意地把楊一鳴擋在身后。

“認識一個?！睏钜圾Q努努嘴，“那個穿藍色上衣的，三中的?！?/br>
“他心理有問題？”

“沒有，”楊一鳴搖搖頭，把聲音壓得更低“我知道他是因為……初中部的風(fēng)云人，真正意義上的全面發(fā)展。”

丁子木幾乎是用氣聲在說：“這么厲害？”

“特別厲害?！睏钜圾Q說，“三中想留他在本校念高中，能開的條件全開。不過我看懸，這小子明顯是沖著師大附中去的。”

丁子木杵著桌面看著那個角落，說：“看他倆的樣子，忽然覺得念書時真是一輩子最美好的時光了?！?/br>
楊一鳴點點頭：“是啊，多單純?！?/br>
杜暄一點兒不覺得人生單純，但是他發(fā)現(xiàn)林廷安是真“單蠢”。

“你的腦子里是不是就沒有‘舉一反三’這個詞？”

林廷安煩躁地吸了一大口奶茶，“這個詞是有，這個能力夠嗆。哎，杜暄，要不你告訴我一般的‘套路’吧，有個套路我就好答了?！?/br>
“沒套路?！倍抨褯]好氣地說，“看著，我再給你講一遍，你死記硬背就行了，不許問‘為什么’，講了你也聽不懂?！?/br>
林廷安慫作一團地哼唧：“你講慢點?！?/br>
丁子木端了一碟子rou松餅過去，林廷安詫異地說：“我們沒點啊?！?/br>
“試吃品，”丁子木溫和地說，“嘗嘗，然后給提提意見。”

林廷安聽了一下午的語文，覺得血槽和胃袋全都是空的，興奮地抓起來就吃。

杜暄憂慮地說：“我現(xiàn)在沒把握你期末能及格了?！?/br>
林廷安心滿意足地咽下一口餅：“沒關(guān)系，盡人事聽天命?！?/br>
樂天成這個樣子的林廷安，杜暄還真是羨慕。

果然，無知的人最快樂。

期末考轉(zhuǎn)眼就到，這次考試對于杜暄和林廷安都非常重要：一個關(guān)乎全市排位，能不能進師大附直升班，另一個關(guān)乎能不能拿到寒假海島游的機票。

進入考試季，整個三中氣氛全變了。

停了田徑訓(xùn)練的林廷安蔫頭耷腦抱著語文書一遍一遍看，楊樂萌問：“能不能及格啊?！?/br>
“不知道?！绷滞矒u搖頭，“杜暄說沒問題，只要我在考場上沒得健忘癥?！?/br>
“‘濯清漣而不妖’下一句是什么？”

“呃……”

“哈哈哈哈。”鄭子巖爆發(fā)出一陣大笑，“不用上考場你基本也就是個金魚腦子。”

林廷安沮喪地撲到在桌面上：“怎么辦啊?！?/br>
楊樂萌小聲說：“哎，語文也就算了，你數(shù)學(xué)可考好點啊?！?/br>
林廷安：“干嗎？能把分數(shù)折算給語文？”

“周宸憋著數(shù)學(xué)超你呢，期中考你比他好?！?/br>
林廷安瞄一眼周宸，自從籃球賽后周宸就再也沒挑釁過他，但是每次小測驗倒是科科比他強，包括數(shù)學(xué)。

“我現(xiàn)在顧不上數(shù)學(xué)?！绷滞舶脨赖卣f，“再說了，我跟他較什么勁兒？懶得搭理他。”

“豁達。”鄭子巖拍拍林廷安，“兄弟，沖你這豁達勁兒，我就服你?！?/br>
林廷安苦笑一聲，沒想到大學(xué)生天天祈禱不掛科，他一個初中生也能體會到這種復(fù)雜而酸楚的心情。

一月十號，期末考試開考。

九號晚上，林廷安給杜暄發(fā)短信：明天加油。

杜暄很快換了微信回復(fù)過來：你也加油。

林廷安：我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但是你一定要考好啊。為了師大附的直升班。

杜暄過了一會兒才發(fā)過來：我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啊，誰敢保證次次都考好呢？

林廷安：你一定行的，加油！

杜暄回了一個笑臉，把手機收了起來。他想，mama已經(jīng)給他報了一個作文訓(xùn)練班，好歹也上了一個月的課了，這次的作文再跑題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

換哪科呢？

十五號，學(xué)校各個年級陸續(xù)放榜。初三考的科目最少，也是第一個放榜的。

林廷安一路興奮地跟杜暄絮叨：“你覺得自己能超第二名多少分？三十分是沒問題的吧？”

杜暄搖搖頭：“這種考試很難考得特別好的?！?/br>
“為什么？”林廷安特別驚訝。

“這是全市統(tǒng)考啊，除了咱們這樣的重點校還有更多的普通校，所以出的題肯定偏重于基礎(chǔ)題。基礎(chǔ)題嘛，大家水平其實都差不多?！?/br>
林廷安想了想，忿忿地說：“你的意思是，只有考難題才能顯出你的真實水平來？臭不要臉?！?/br>
“本來就是?！倍抨烟谷坏卣f，“你信不信，這次咱們學(xué)校大部分人都要比聯(lián)考考得好，區(qū)排名會上升?！?/br>
林廷安哼唧一聲：“瞧給你狂的?！?/br>
杜暄笑了：“我媽也這么說?！?/br>
林廷安問：“阿姨給你定的目標還是全市前五十？”

杜暄：“嗯，不過我跟她打過招呼了，讓她做好心理準備。”

林廷安一揮手：“用不著，你肯定是沒問題的，我賭你肯定……”

林廷安震驚地看著公告板：

第一名：劉爽

第二名：杜暄

林廷安一個晚上都站在自家的陽臺上，把窗戶推開一條縫聽著。

樓上傳來周曼的聲音：

我是不是說過給你報個班？你呢？還有臉得意洋洋地說不用你能行，這就叫你能行？

從小到大，你什么要求我沒滿足過？你穿的鞋，兩三千一雙，你要買電腦，我直接給你裝一臺蘋果；你每周去上課，我一百一百地給你讓你打車吃飯，你出去問問去，誰家家長這么給孩子錢的？

這是你說的意外？??？意外？我跟你爸爸的錢是大風(fēng)刮來的嗎？拿給你糟蹋的嗎？

杜暄你簡直丟盡了我的臉！我今天中午還在辦公室跟宋阿姨說，你期末考肯定能考好，結(jié)果呢？你看看人家宋阿姨的女兒，考的是北大！北大你懂不懂！

說！為什么成績下降得那么厲害？你是不是玩游戲呢？從今天起，電腦不許再開了！杜建成，去給我把他的電腦電源線拔了！

還有，杜暄你給我老實說，你是不是在談戀愛？嗯？哪個小姑娘？是不是上次跟你一起彈琴的那個？我明天就去你們學(xué)校，我倒要看看哪家的女生都到這節(jié)骨眼兒了還有閑心談戀愛！

……

林廷安攥著拳頭聽，生怕聽到“啪”的一聲。

過了一會兒，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行了周曼，小點兒聲，也不嫌丟人?！?/br>
樓上漸漸沒了聲音。

林廷安焦躁地把窗戶關(guān)上走回屋子里。

馬靜歡快地把一盤菜端上來：“好兒子，有進步，以后就這么學(xué)。來，今天做你最愛吃的梅菜扣rou?！?/br>
林廷安看著鋪在桌子上63分的語文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