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侯爵說，“這也是來自原產(chǎn)地東方人的叮囑。橘絡(luò)在他們的醫(yī)藥學(xué)中是一味重要的藥材。”

“‘順其自然’，當然啦，東方人的諺語?！睖剡_公爵說著，又掰下一瓣橘子，卻只是把它握在手中，直視著對方，“在他們的哲學(xué)中，一切天成于自生之物都不應(yīng)被人為扭曲，因此自然的橘絡(luò)自然不應(yīng)該被人工地剝落?！?/br>
科芝莫侯爵與他對視?！澳闼坪跤性捪胝f?！?/br>
“你們的攝政王——”溫達公爵身體前傾，露出微笑，“卻認為，可以通過人工的方式，將他的帝國變成一個光禿禿的橘子。”

“是完美的塑像?！?/br>
“——他花了二十年，剝掉了這個橘子上每一絲每一毫的橘絡(luò)。并說服他的手下這是一件高貴的事業(yè)?！睖剡_公爵徑自說著，“有一些信了，比如你。而你甚至認為，維渥也需要被好好地剝一剝。”

科芝莫侯爵看著他，沒有說話。

“可是，艾德?！睖剡_公爵嘆了口氣，“喜歡吃的橘子，連橘絡(luò)也要一起吃下去?！?/br>
沉默繼續(xù)著，直到他再次開口?！澳慊蛟S覺得浮躁的商業(yè)氛圍、夜市、滑稽劇演員一般的國王、窩囊而窮苦的王室、可以自由批評國王的報刊、審判國王的大法庭都是橘子上的橘絡(luò)，但……正是每一位維渥公民造就了現(xiàn)在的維渥。而非李嘉圖或貴族會議強加給這個王國的。因此，無論是橘絡(luò)還是橘子，我都愿意一起吃下去?！?/br>
“威廉?！笨浦ツ罹糨p聲說，“知道嗎？雖然強迫簽下的血誓不會被諸神所認可，但我們總有些別的辦法，可以慢慢的‘心甘情愿’。我希望你不要逼我使出來?！?/br>
溫達公爵看了看懷表，已經(jīng)是晚上了。他站起身來，“盡管使出來吧，艾德。你明知道普通的利害關(guān)系不可能說服我?！?/br>
“真是奇怪?！笨浦ツ罹籼ь^看著他，“在我的印象中，你明明不是個愿意為了什么正義或者公理犧牲切身利益的人?！?/br>
“的確不是?！睖剡_公爵做著拉伸的動作，身上的骨頭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越來越弄懂了一個概念——長期利益。時候差不多了?！?/br>
他話音剛落，科芝莫侯爵的侍從便出現(xiàn)在了門口?！按笕??！?/br>
科芝莫侯爵不易察覺地皺了下眉，“什么事？”

“黛安娜小姐……求見?！?/br>
這回他的眉毛徹底擰了起來，“那個孩子來干什么？叫她趕緊回去，這里不是她該來的地方。”

“可是，”侍從說，“黛安娜小姐很堅持?！?/br>
科芝莫侯爵笑了，“這孩子……就說父親這里有貴客，等明天再去陪她?！?/br>
侍從低著頭，半天沒說話。

科芝莫侯爵的笑容漸漸消失，又重新皺起了眉頭，“怎么回事？”

“黛安娜小姐說……”侍從頓了頓，“她與您的貴客有個約定，想必您愿意一聽?！?/br>
溫達公爵將懷表“咔”地合上，收了回去，看向他，摸了摸胡子，“呀，真準時?！?/br>
·

“我們是商人?！?/br>
紅珊瑚群島諸邦聯(lián)盟會議上，安東尼·南波頓掃視一圈，繼續(xù)說：“而不是路邊的小攤販。”

“說的沒錯，東尼?！蓖袪枍u守護說，“但這顯而易見。你想借此說明什么？”

安東尼收回環(huán)顧的目光，看向他，“各位為什么坐在這里？”

緊接著，在有任何人回應(yīng)之前，他說：“因為我們曾經(jīng)、現(xiàn)在、以后，都是全大陸的優(yōu)秀商人中，最優(yōu)秀的代表?！?/br>
他撐在桌面上的雙手猛然松開，向后退了幾步，開始繞著圓桌慢步行走，“萬神歷五百三十八年，十二位商人在貓爪島登陸，承諾共同開墾群島的荒地，在建成后組成商幫。”

“當時，所有人都在嘲笑這十二位商人，并打賭說，這片荒島永遠也不可能做成哪怕是一單的生意?！?/br>
“萬神歷八百年，還是在貓爪島，十二位守護家族的首領(lǐng)召開會議，宣布紅珊瑚島諸邦聯(lián)盟正式建立。此時，紅珊瑚群島業(yè)已成為四方大陸的貿(mào)易中心，擁有最自由、最繁榮的港口，最集中的財富，最大金額的貿(mào)易訂單。全大陸沒有一個商人不為沒能早些來到紅珊瑚群島而后悔。”

隨著語速的增快，安東尼加快了腳步，“我們?yōu)槭裁磿匈Y格坐在這里？商人之所以為商人、商人與小攤販相比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在他短暫的停頓中，并沒有人搭腔。安東尼繼續(xù)說：“眼光。”

“十二守護家族的祖先在全大陸人的嘲諷下，登陸紅珊瑚島荒地，在兩百年間造就了誰也無法想像的成績。如果他們沒有最毒辣的眼光、犧牲短時利益的勇氣，可能到現(xiàn)在還只是小城鎮(zhèn)里趕早市的小攤販?！?/br>
“‘長遠利益’?！?/br>
安東尼咬重了字音，“商人的追求，應(yīng)該是‘長遠利益’?！?/br>
許久的安靜后，托爾島守護拍了幾下手，“說的真好，托尼。我也是這樣想的。維渥正處在危急關(guān)頭，為了爭取我們的支持，恐怕什么條件都能答應(yīng)下來。但我們看重的應(yīng)該是長遠利益。從現(xiàn)在的戰(zhàn)局來看，支持哪一方能夠獲得最長遠利益……不用我明說了吧?！?/br>
安東尼沒有接話，只是坐回了他的位置，微笑，“現(xiàn)在，我們可以開始投票了。”

貓爪島守護打量了他一眼，看起來有些不悅，但還是清了清嗓子，“那么——支持維渥的一方，請舉手?！?/br>
過了好一會兒，仍沒有一只手舉起來。

貓爪島守護說：“好吧，那……”

安東尼舉起了手。

托爾島守護皺眉，“喂，東尼，你是什么意思？我們的協(xié)定——”

“協(xié)定？哦，你是說‘寫著事成之后給圣依蘭多少好處’那張紙吧?！卑矕|尼說著，再次環(huán)顧四周，“恐怕在座的不少人都收到過類似的東西。”

“安東尼·南波頓——”

“我剛剛說過了?！卑矕|尼打斷他，“商人所看重的，是‘長期利益’?，F(xiàn)在許給你們的那點蠅頭小利以后還會兌現(xiàn)嗎？奧哈會因為取得勝利而改掉輕商的風(fēng)氣嗎？攝政王會允許一個獨立而強大的貿(mào)易中心存在嗎？圣依蘭島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所以……很遺憾，盡管戰(zhàn)局如此，紅珊瑚群島別無選擇?！?/br>
他深吸一口氣，陡然提高了音量，“南波頓家族支持李嘉圖！”

貓爪島守護反應(yīng)過來，連忙接上：“支持維渥的一方，請舉手?！?/br>
先是個別的一兩只，接著，舉在空中的手漸漸多了起來。

“過半。”貓爪島守護在底座上敲響木槌，“紅珊瑚群島將支持維渥?！?/br>
過了十分鐘左右，守護家族的代表們紛紛離場后，托爾島守護咬牙切齒，“安東尼·南波頓……”

安東尼聳了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