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休整?！闭f完，蕭岳又跳下了馬，將王衍給扶了起來。

王氏夫婦和蕭岳率先進了城，逸州百姓在后面跟著，緊接著的是蕭岳和鄧芒的軍隊。

“哇，你們逸州的州衙可真夠寒磣的，大堂里啥都沒有，就一盆栽，還是病的?！笔捲勒f道。

“因為州官逃走的時候，把能帶走的都帶走。”王衍解釋道。

“哈？你不是州官嗎？”蕭岳驚奇地問道。

“我夫君是瀧陽知縣?！蓖跚淝涮嫱跹艽鸬?。

“對了蕭岳，你怎么當(dāng)起了叛……呃，義軍統(tǒng)領(lǐng)？”王衍問道。

“哈哈，其實你說叛軍也沒關(guān)系，對于舊朝人來說，新朝人就是叛軍?！?/br>
王衍沉默著，沒有說話。

“老王，你看，”蕭岳指著那株病壞的盆栽，“這株盆栽，剪多少病枝敗葉都無濟于事，唯有，”蕭岳抓著盆栽的軀干，向上一提，隨即將盆栽連根拔起，“栽上新的，才能還一室清明?！?/br>
王衍微微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老王，要不要跟我一起打天下，共江山？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很有才華的人，舊朝只拿你當(dāng)一知縣，實在屈才。”蕭岳道。

“不了，不了，”王衍擺擺手婉拒，道：“我想著歸隱山野，和卿卿過點安穩(wěn)的日子，對咯，我兒子被他爺爺拐跑了，我還得去找他呢?！?/br>
“啊，你那固執(zhí)的老爹啊！”蕭岳一時間想起當(dāng)年的往事，“當(dāng)年我?guī)闳ソ朔耍愣紱]有被賊匪所傷，反倒是回家后挨了你爹的打?！?/br>
“有其父必有其子，實際上我和我爹一樣固執(zhí)?！?/br>
“好吧，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不勉強了。”

……

……

新朝建立后五年，王衍帶妻子王卿卿和四歲的女兒王靈兒移居江南。時年十二月，大雪下了數(shù)日，王衍突發(fā)奇想說要到外面賞雪，王卿卿嫌冷不愿出門，但小女兒聽說能出門，興奮得很，最后，是王衍帶著小女兒出門賞雪。

王衍帶著王靈兒來到西湖的湖心亭看雪，將小舟劃湖心亭的時候，見到亭中有人，是一個六七歲的清秀小男孩和一個老者，老者背對著王衍，王衍看不見他長什么樣。王衍想著不要去打擾別人，正要把小舟劃走，卻聽亭中的老者說道：“既然來了，便一起賞雪吧?！?/br>
王衍聞言一怔，他立于舟中看著那位老者良久，最后牽著王靈兒登上了湖心亭。

“來者何人？”老者問道。

“你的眼睛？”王衍驚詫地道。

“先生，我爺爺?shù)难劬啄昵翱尴沽恕！崩险呱磉叺男∧泻⒄f道。

“來者是位先生呀，我聽有幾聲腳步不是很穩(wěn)，是不是帶了孩子呀？”老者問道。

“是的，我和我女兒?！?/br>
“老爺爺好，我叫靈兒，王靈兒。”王靈兒甜甜地笑道。

“姓王啊……我們也姓王，這是我孫子，永仁。”

“王叔叔好，靈兒meimei好。”

“老先生，家住何處？”王衍問道。

“沒有家，住在西湖邊上的香茗居?！崩险叽鸬馈?/br>
王衍點了點頭，道：“晚輩攜妻女剛遷至離西湖不遠的靈隱寺附近，老先生若是得空，也可以帶著孫子到晚輩居所坐坐?！?/br>
老者點點頭，道：“甚好，甚好?！?/br>
“不行不行，我沒空，漁夫叔叔給我布置了好多功課?！毙∧泻⑷氯碌?。

“漁夫叔叔？”王衍疑惑地問道。

“是挨著我們屋的一個鄰居，打漁的。那人失憶了，記不起自己的名字。我孫子沒事老喜歡去招惹人家。不過那漁夫雖然失憶了，但認(rèn)得字，文采還不錯，我就請他教我孫子讀書識字?！?/br>
“想來那人文采應(yīng)該挺好的，不然你也不會放心把孫子交給他?！?/br>
“好吧，大概挺好的吧，但千好萬好都不如我家二郎好?！崩险吒袊@道。

王衍愣了一下，漸漸地微微地彎了彎嘴角。

“可惜啊，我再也見不到我二郎了……”說著老者哽咽了，他撫著額頭長嘆，道，“寧和二十七年的時候……”

“阿爺，你又糊涂了，寧和是前朝的年號，寧和二十四年義軍入京，現(xiàn)在是宣明五年。”小男孩說道。

“是啊，改朝換代了，當(dāng)年的逆賊都成義軍了?！崩险哒f道，忽然他就開始唱了起來，“萬里江山萬里塵……”

王靈兒最喜歡聽?wèi)蛄?，一聽到老者唱起來，就興奮得鼓起掌來：“這段戲我聽過！我聽過！萬里江山萬里塵……唉？”王靈兒吐了吐舌頭，撓著頭訕訕地笑道，“哎呀呀，萬里江山萬里塵的后半句是什么我給忘了?！?/br>
“忘了好，忘了好，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