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里難以承擔(dān)學(xué)費，所以我們才會離開紐約?！?/br>
戴維一面完善之前編造的身世，一邊努力用輕松的態(tài)度跟盧卡斯警長聊起來，他開始意識到，也許這位看起來粗魯?shù)奈鞑繕?biāo)準(zhǔn)硬漢會是這鎮(zhèn)子里最能給他提供幫助的人。

“我說，你衣服上那怪物是什么？你自己畫的？”

盧卡斯警長指著戴維的T恤衫問。

對尤達(dá)大師要有基本的尊重啊！戴維默默地祈禱原力與自己同在，一邊回答：“嗯，是啊，傳說中的一種愛爾蘭精靈。”

“怪模怪樣的，不過……搞不好他喜歡?！北R卡斯警長的口氣有些奇怪。

“誰？”

“你希望我?guī)銇硪姷娜?，”他在一棟兩層樓的木屋前停下腳步，朝門口抬了抬下巴，“到了?！?/br>
他走上臺階，竟然還摘下了帽子才敲門，但沒人來開，他干脆握著把手，一推一扭就自己進去了?！皝戆??！彼袅⒃谠氐拇骶S偏了偏頭，“他可能在忙。”

這就是區(qū)別，戴維一邊踏進這間屋子，一邊想，在文明社會這叫做擅闖民宅，警察不亮出證件也會被趕出去的。但在這里，盧卡斯警長顯然就是上帝。

房子里一邊是木制的柜臺，一邊是沙發(fā)，上面鋪著的毛毯已經(jīng)被磨得發(fā)亮?？諝庵杏幸还赡绢^的味道，干燥、清香，如果它們不是來自于那些擺在地上的剛剛做好的棺材就更棒了。雖然是布局簡陋的屋子，但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得很規(guī)矩，甚至連那些棺材也按照大小從左到右的整齊排列。桌子和柜子上沒有多余的東西，甚至連墻壁旁邊的酒瓶子都按照從大到小的規(guī)則排了兩行。

這房子的主人一定有強迫癥，戴維想，而且還挺嚴(yán)重。

在這個房間后面的門里面，發(fā)出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盧卡斯警長領(lǐng)著戴維朝那邊走去，大聲招呼道：“艾瑞克，你在嗎？你的顧客來說說價格的事兒?！?/br>
即便是這樣的工作間，也充滿了強迫癥患者的痕跡：工具全部都按照長短大小懸掛在等高的釘子上，木架子上擺著棺材的半成品，地上的木屑和刨花被掃成了一堆，新的則還沒來得及整理，所以散了一地。

在木頭架子旁對著原料敲敲打打的男人停下工作，站直了身體。他看著來客，先解下了罩在嘴上的方巾，把錘子和鑿子掛回釘子上，然后拍拍身上的灰，才轉(zhuǎn)向戴維和盧卡斯警長。

黃種人？

戴維意外地看著這個棺材鋪的老板，從輪廓上看他很顯然是個黃種人，身材精瘦，黑發(fā)黑眼睛，長得還不賴，頭發(fā)剃得很短，穿著白襯衫和牛仔褲，但很干凈——在戴維見過的人中，除了神父和那個叫戴安娜的美女，就屬他最干凈了。

“這是艾瑞克?吳，他來自中國，具體什么地方我忘記了，反正也不重要?！北R卡斯警長說，“給他說說好話，他會幫你的忙。賣棺材的不一定都是鐵石心腸，對吧？”

“德拉克。”那個中國人用不滿的口氣說。

“我在夸你，”盧卡斯警長拍了拍戴維的肩膀，“看，這倒霉的小子跟你當(dāng)年一樣，都是被那些紅野人給打劫了，不過他比你慘，他的親人都被害了。既然老盧克幫了你，你也許可以幫幫他，怎么樣？”

“也教他做棺材嗎?”吳走過來，他的個頭兒也不高，但看起來倒是很精神。

“你的口音倒不像中國人，至少比黃西標(biāo)準(zhǔn)多了?！贝骶S討好地說。

吳吃驚地盯著他，而盧卡斯警長則皺了皺眉頭：“黃西？那是什么？”

他們沒看過脫口秀（注2），戴維懊惱地解釋道：“呃，那是我認(rèn)識的另外一個中國人?！?/br>
盧卡斯警長聳聳肩，而吳卻皺起眉頭著看他：“你就是那個向我要了6具棺材的人?！?/br>
“不是我！”戴維反射性地說，接著又尷尬地笑起來，“那個，也算是我……總之，很感謝吳先生提供給我可憐的家人最后的容身之處，我來是想問問棺材的價格。”

“五個大的一個小的，給我55美元?！?/br>
又一個搶劫犯！

戴維控制著面部的肌rou保持微笑：“吳先生，您知道，我剛剛遇到印第安人，我的身上沒有現(xiàn)金，我還得交稅，還有葬禮的費用……”

“最少也得50美元，小的算贈送?！?/br>
“那些遺物賣完也沒有這么多錢，我還得考慮下將來回紐約……”

他簡直想抱著這個中國人的腿大哭“行行好”。

“紐約？”吳抱起雙臂，打量他，“你來自紐約。”

“是啊，怎么？你也去過？”

“沒有。”吳的視線在他胸口的尤達(dá)大師身上轉(zhuǎn)了兩圈，“你穿的衣服，那是什么？”

“哦……”戴維低頭看了一眼，想起了警長說的話，于是重復(fù)了一邊謊言，“我自己畫的愛爾蘭小精靈，表示看家護院的意思?！?/br>
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突然猛烈地咳嗽起來。他彎下腰，把旁邊的盧卡斯警長嚇了一大跳。

“嘿！”他扶住他，“你要是嫌丑就不給這小子減價了！”

喂喂！這說的什么話？戴維在心底大吼，剛才他居然認(rèn)為這大流氓是唯一能幫自己的人！

但吳只是擺擺手，重新直起身子平復(fù)了一下呼吸，他的臉膛發(fā)紅，眼睛濕潤，神情說不出的古怪。

“那個……”他指著戴維說，“把衣服脫了！”

??？

驚恐的宅男立刻雙手抱胸，腦子飛快地閃過一系列過于刺激的畫面。旁邊的盧卡斯警長則拖長了聲音：“艾瑞克……”

“把你‘愛爾蘭小精靈’衣服給我，”棺材鋪老板說，“我可以再給你減免10美元?！?/br>
戴維大大地松了口氣，卻依然悲憤：我這件T恤可是迪斯尼的正版，買的時候花了40美元呢！這里到處都是吸血鬼！

但他還是飛快地脫下衣服，遞給那個吸血鬼，生怕他會反悔。

吳接過T恤，被上面的灰塵和汗味兒熏得往后仰了一下。

戴維光著上半身站在對面，有點自慚形穢，他感覺到皮膚上涼颼颼的，風(fēng)好像能穿過他的身體吹進來，而對面的兩個人一個高大強壯，全副武裝，一個雖然個頭比自己矮了點兒，但從挽起袖子的手臂就能看出他肌rou結(jié)實……大概自己是這個西部小鎮(zhèn)上最弱小的人了。

戴維忽然感覺到一陣憂慮——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他要活下去真的不容易。

這不公平，而且不合邏輯，戴維鼻子發(fā)酸，他明明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具備現(xiàn)代科學(xué)知識，他現(xiàn)在比愛迪生還有價值！可這些人簡直把他當(dāng)成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羞辱啊，就算是以前遇到過的最白癡的客戶也不會用這種憐憫的眼神看他。

就在戴維傷感的時候，吳轉(zhuǎn)身從柜子里找出一件棉襯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