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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上臉上都是土,喘得像條狗。他剛剛挖了六個坑,雖然是在松軟的沙地上,但每個坑都有六英尺深,他的手杖被磨得通紅、起泡,鉆心地痛。太陽在他頭頂上緩慢地劃過,他都快冒煙了,懷疑自己隨時都會死于熱射病。完全沒有同情心的吳只在他身邊放了一瓶水就回棺材店了,而神父也不痛不癢地鼓勵了他幾句,鉆進(jìn)教堂里說是要準(zhǔn)備,孤單的戴維拼命干了四個小時,終于把坑都挖好。安德魯神父換上了白色的法衣,同時問戴維他是不是要去整理一下儀容。但戴維只是拍拍頭上的土,用袖口擦了擦臉,然后表示他現(xiàn)在還站得住,趁著他還有勇氣面對死亡,趕緊開始吧。安德魯神父終于不再勸他改變主意?!昂冒?,”他說,“雖然我不太建議您今晚舉行葬禮,但如果您堅持,我也可以主持。不過,這時候來賓不會太多?!?/br>我也不想堅持的,可我已經(jīng)煩透了,要知道會這么麻煩我寧可不認(rèn)領(lǐng)這幾個倒霉鬼,戴維想。而且,他覺得愿意來參加葬禮的估計也只有禿鷲,它們會齊聲合唱“把rou體獻(xiàn)給泥土是世間最大的浪費”。他把所有的怨氣都咽進(jìn)肚子里:“我想明天尸體就會……嗯,發(fā)臭,這可真不好?!?/br>而且再停放一個晚上還會收錢吧?他哀怨地看著神父,顯然打動了他。神父叫來門房,把六具棺材運到后面的墓地里,那兩個齲齒嚴(yán)重的老頭勉強(qiáng)把棺材都塞進(jìn)了坑里,然后脫下帽子站在旁邊,準(zhǔn)備著一念完悼詞就趕緊填埋——現(xiàn)在可是晚餐時間。夕陽正在遠(yuǎn)處的戈壁收攏它最后一道光線,遠(yuǎn)處是黑紅色的晚霞,一層層地向著大地壓下來。墓地離鎮(zhèn)子中心有一段距離,周圍很開闊,風(fēng)吹過來已經(jīng)多了一些涼意,神父站在墓xue前捧著圣經(jīng)的模樣搭配著這樣的景色,還真讓戴維感覺到了一點點蒼涼。他流下了眼淚,一半是為了幾個橫死的陌生人,一半是為自己落到如此凄慘的地步。神父優(yōu)美的聲音開始念誦悼詞,戴維垂手而立,卻忽然聽到身后有腳步聲傳來,而且還不止一個人。他趕緊抹了把眼淚轉(zhuǎn)過頭,看見盧卡斯警長走過來,他身邊居然還跟著那個叫黛安娜·道爾頓的大美人。他們在他身旁站住了,盧卡斯警長豎起食指放在嘴邊,而那個美人兒頭上戴著黑色面紗,朝他笑了笑。他們居然是來參加葬禮的嗎?戴維很納悶,但現(xiàn)在不是個發(fā)問的好時機(jī)。他忍耐著,一直到神父結(jié)束了悼詞,幾個人畫著十字說阿門。門房開始填土,一切都結(jié)束了。“晚上好,警長。”戴維乖乖地打招呼,又轉(zhuǎn)向黛安娜,“晚上好,女士?!?/br>“晚上好,揚格先生?!摈彀材刃Σ[瞇地看著他,撩起了面紗,“請節(jié)哀。”近看她更是美得驚人,戴維千瘡百孔的心稍稍得到了一點慰藉。她甚至還是握了一下戴維的手。“聽說艾瑞克收留了你?!摈彀材日f,“他可真是個好人,這里就屬他心軟?!?/br>沒看出來。但她這樣的美人說什么都不能反駁。“他居然沒來參加葬禮?”盧卡斯警長看了看周圍,挑了一下眉,他那動作讓戴維覺得他真像年輕時的保羅·紐曼。“也對,反正他不信上帝的?!北R卡斯警長重新戴上帽子,一手搭住戴維的肩膀,“過來,楊格先生,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聊聊。”真讓人心驚rou跳。戴維的汗毛都豎起來了:“聊什么,警長?!?/br>“警長!”安德魯神父也走過來,“晚上好,沒有想到你和道爾頓夫人回來參加葬禮,洛德鎮(zhèn)上還是有慈悲的人?!?/br>盧卡斯警長的面部肌rou抽動了一下,然后戴維就感覺他搭在肩膀上的手把自己拉過去了一些。這是什么意思?戴維還來不及理解,就聽見戴安娜用尖銳的口氣說:“別這么客套,神父,你知道我是個惡毒的女人。我只是來找這男孩兒打聽點兒消息,可沒空幫他緩解悲傷?!?/br>但安德魯神父絲毫沒有生氣,他的雙手交握在身前,好脾氣地對戴安娜微笑:“夫人,您總是這么愛開玩笑。我知道您一定心存善意,您如果想跟楊格先生聊聊,歡迎你們到教堂里坐坐。上帝對所有人都會敞開大門?!?/br>“那是因為他給不了任何承諾?!贝靼材荣瓢恋靥鹣掳?,“抱歉了神父,我要招待楊格先生飽飽地吃一頓,還有新到的啤酒,他想喝多少就喝多少?!?/br>我成了斗爭的武器,戴維想,可好像還不賴。“晚安神父,”盧卡斯警長機(jī)智地拖著他遠(yuǎn)離戰(zhàn)場,“已經(jīng)天黑了,快結(jié)束這忙碌的一天吧!”(下)戴維被帶到了洛德鎮(zhèn)女神的家,也是她的產(chǎn)業(yè)——那棟棕色的小樓,門口有一塊木牌上畫了一朵黃玫瑰,還寫著“旅館”這個詞兒。他們推開百葉窗門,一股復(fù)雜的味道就撲面而來,那是酒精、沙土、汗水和食物混合起來的味道,讓人覺得惡心,但又很曖昧。在油燈下,很多像是曠工又像是牛仔的人正大口地灌著啤酒,開粗野的玩笑,有人按著跑調(diào)的手風(fēng)情在鬼哭狼嚎,還有的滿臉通紅地和人爭論,一副隨時準(zhǔn)備摸手槍的架勢!戴維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跟著戴安娜走進(jìn)這里,看她親熱地跟熟客打招呼,走過他們旁邊的時候?qū)χ噲D摸她屁股的兩個大漢扇耳光,最后來到最里面的一張桌子前,把癱在上頭的一個醉鬼撲通推到地上。真是太辣了!“坐吧,楊格先生?!彼旅弊?,脫掉披肩,沖著女侍者大聲說,“珍妮寶貝兒,叫約翰給我們準(zhǔn)備吃的,還要酒?!?/br>“就來,夫人!”那個穿著格子棉布長裙的年輕女孩兒答應(yīng)了一聲,蹬蹬噔地跑開了。“珍妮是個好姑娘,”戴安娜說,“她在我這里干活兒,偶爾也做點皮rou生意,只要你不是粗魯?shù)募一?,都可以去找她?!?/br>戴維想了想那姑娘臉上的雀斑和有些發(fā)黃的牙齒,以及自己空蕩蕩的口袋,還是堅決地?fù)u了搖頭。戴安娜也不介意,她聳聳肩:“你自己考慮吧,反正你短時間是不能離開這里了。”珍妮把三倍棕色的啤酒端上來,還有一大盤燉菜和切好片的面包、土豆。大概里面加了咖喱和辣椒,聞上去味道竟然還不錯,但也可能是自己太餓了。戴維決定不管那么多,他從來沒有做過這么久的體力勞動——挖六個墓xue?這簡直是修建巴別塔的工程。盧卡斯警長把那把鐵鏟小心地靠在墻邊,在他身邊做下來,親手舀起一大勺燉菜放在他盤子里。“吃吧,”他說,“艾瑞克的手藝很好,但他不怎么喜歡做飯,你中午一定吃得不太好。”“你真了解他?!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