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開始的逃命，忽然公子就生氣了。所有的一切在一天之內(nèi)發(fā)生了，實在是太過緊湊，難以消化。

    她轉(zhuǎn)過身去看著一邊的蘭夜，最后她讓店家在房間里另支了一張榻，蘭夜就臥于榻上。他雙眼輕闔，幾縷長發(fā)垂在臉側(cè)，月光灑在他安靜蒼白的面容上，他睡得像一幅寧靜的畫。

    或許是剛剛親眼見到蘭夜，每次看到這張臉總是覺得驚艷，不負(fù)盛名，怨不得第一美人薔華都鐘情于他。不過他連薔華美人都拒絕了，白玉瓶子里那位，該是多么好看的人啊。灰飛煙滅了，蘭夜一定很傷心。

    唯音輕輕嘆了口氣。

    白玉瓶子里那位至少還有個囫圇傳說，她的身世卻是極撲朔迷離的，連問一問都不成。

    “你救了我這么多次，從前我對你到底有怎樣的恩情呢？”唯音喃喃自語。

    誰知道這時候蘭夜卻睜開了眼睛，直直地看進(jìn)了唯音眼睛里，一雙墨黑的眼睛泛著月光，冷冽如刀鋒。

    他笑了，笑得輕蔑：“誰說你對我有恩情？”

    唯音愣住，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呃……大家……都……”

    “你對我沒有半點恩情，說我報恩不如說報仇?！?/br>
    他打斷她，戲謔地一字一句地這樣說。恨不能刻在她心上似的。

    唯音一時間不能反應(yīng)，她有些發(fā)抖，下意識地說：“不可能啊……你救了我……”

    “不救你怎么報仇？”

    “可是……為什么……從前我對你做了什么？”

    蘭夜沉默，他眼里的鋒芒漸漸收回去，他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唯音：“你無需知道?！?/br>
    唯音就這樣看著蘭夜的背影，像一片黑色的幕，遮住了她所有想要追問的真相。她也不知這樣看了多久，蘭夜的影子短了又長，對面煙花巷的吵擾聲也漸漸消失了，不知什么時候神智才慢慢回籠，也不知什么時候，她轉(zhuǎn)過了身蜷縮成了一團(tuán)。

    8 長夜 [捌]

    蘭夜明顯感覺到唯音的變化。

    她的話少了許多，他原本話就不多，之前都是她主動說話，現(xiàn)在越來越明顯的沉默在他們之間蔓延。她眼中的熱切和歡喜沒了蹤影，只余一派灰沉沉的憂郁。

    她以前也曾這樣對著他。

    這樣也好，憑什么她就可以無憂無慮，不過最后幾年了，她也該嘗受痛苦煎熬，就像這兩千年來他所經(jīng)歷的一樣。

    蘭夜想到這些甚至有些快意，忘記了她的無憂無慮全是因為他的保護(hù)。

    他們就這樣一路默默向東行進(jìn)了兩日，越遠(yuǎn)離長安遇見的妖就越多。有不長眼的妖以為唯音是蘭夜帶在身邊的干糧，想上來分一杯羹，都被蘭夜干凈利落地解決掉了。更多的妖憑著蘭夜的絕色和他黑袍藍(lán)繡的打扮猜出了他的身份，湊上來塞銀子奉寶物想套近乎。有些頗有家底的妖還包了他們在當(dāng)?shù)氐氖乘?，極盡殷勤。

    不過蘭夜拒絕了這些妖所有的同行請求。

    路上還遇到不少大膽美艷的妖娘。第一個妖娘最是直接了當(dāng)，扭著纖腰穿得極涼快直接就纏上了蘭夜。唯音驚得不行，看著這樣的畫面臉一紅就要跑，卻被蘭夜拎著衣領(lǐng)拉回來。

    他瞇著眼睛，觸碰到她的后頸的手指冰冷：“說了你不能離我超過三步遠(yuǎn)，跑什么？”

    唯音捂著臉：“那個……公子……您不會是想讓我觀戰(zhàn)吧？我……不會跑太遠(yuǎn)的……您也方便一點?！?/br>
    因為她捂著臉，沒能看到蘭夜的臉一下子就黑了。

    他厲聲道：“還不放開我，想死在我手上么？”

    唯音大聲應(yīng)了：“哎，好的我這就走。”領(lǐng)口卻依舊被抓得死死的，放下手一看卻見那妖娘不知道什么時候從蘭夜身上下來了，嚇得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之后蘭夜處理這種事故手腳就很快了，根本不給妖娘纏上來的機會。

    因為蘭夜很少出朽夜閣，他這一趟遠(yuǎn)行，倒是成了各方小妖跑來一睹真容的機會。風(fēng)平浪靜的幾天下來，唯音幾乎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在逃命，倒像是陪蘭夜接受朝拜。除了懷里的鎮(zhèn)妖令動不動就要跳出來之外，享受的待遇格外優(yōu)厚。

    可惜好日子沒有能持續(xù)多久，四天之后，當(dāng)一個不知哪兒來的妖跳出來要吸唯音精氣的時候，饕餮再次出現(xiàn)了。

    這家伙也不知沒日沒夜地追了多久，一下子從深林中躍出，一口將那個不長眼的妖吞了下去，然后長嘯一聲，居然體型慢慢膨脹成原來的四倍之大，血紅了眼睛看著蘭夜與唯音。

    蘭夜將唯音攬到身后，唯音哆哆嗦嗦地說：“蘭夜……”

    “沒事。”

    “不是……蘭夜……”唯音扯了扯蘭夜的衣服。

    蘭夜終于回頭看她一眼：“怎么了？”

    唯音顫抖地指向那明顯比平時癲狂的兇獸：“它剛剛……把鎮(zhèn)妖令吃下去了?！?/br>
    那時鎮(zhèn)妖令正跳出來鎮(zhèn)壓那圖謀不軌的妖孽，那妖孽一哆嗦正要下跪就被饕餮一口吞了，連著鎮(zhèn)妖令一起沒入了血盆大口中。

    “鎮(zhèn)妖令取材龍骨，集萬妖之魂。而饕餮是龍之子……它會如何？”唯音繼續(xù)說著，小心翼翼地看著饕餮緋紅一片的雙目。

    蘭夜一皺眉。

    一聲狂嘯震耳欲聾，蘭夜抱著她飛起落于一顆極高大的喬木的樹梢，把她放在樹杈間。剛剛他們站著的地方已經(jīng)被饕餮長嘯的氣流沖出一個大坑。

    他俯下身，扶著樹枝望著唯音的眼睛：“你聽著，在這里好好地坐著，不許下來?！鳖D了頓，他好像還想說什么，但最后卻只是低聲重復(fù)了一句——不許下來。

    唯音還沒看清他藍(lán)霧彌漫的眼里到底有什么，他就回身跳下了樹。這么高的樹，他下落地卻不快，長長的衣擺和藍(lán)色的發(fā)帶被吹起來，月光下黑袍上孔雀藍(lán)的繡花越發(fā)妖冶，他落地的時候沒有一點聲音。

    幾乎在他落地的一瞬饕餮撲向了他，雷霆萬鈞一樣的氣勢。原本它的速度不及蘭夜，如今卻幾乎和蘭夜差不多。蘭夜仗著自己比饕餮身材小，在他大開大合的動作間靈巧地穿梭，速度之快唯音只能看清一抹藍(lán)色在不停游走。

    忽然蘭夜的身影出現(xiàn)在饕餮上空，他足尖在饕餮頭頂一點，頃刻間饕餮周圍出現(xiàn)了密密麻麻的極細(xì)絲線，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那絲線幾乎把饕餮軀體的每個部分都框住，饕餮稍一動彈便痛苦地嘶吼。

    魂絲陣，他剛剛是在布陣。

    唯音松了一口氣，見蘭夜轉(zhuǎn)身向她飛來，沒有受一點傷，連衣服都沒有破損，她剛剛?cè)计鹦σ獾难劬s瞬間轉(zhuǎn)為驚恐，她幾乎是拼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