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道：“后面！蘭夜你后面！”

    月光凄厲，鮮血四濺。

    蘭夜的左半邊身體沒入饕餮的口中，他慘白的臉上開了一朵朵血花。黑色的陰影很快從他的傷口彌漫開來，暈了他一大片黑袍，藍色的繡紋也變成紅色。

    他們離得很近，所有細節(jié)在她眼里清清楚楚。

    他皺起眉，眼中妖氣大盛，如同藍色的火焰。

    瞬間魂絲匯聚過來戳穿了饕餮的左眼，饕餮痛得大吼一聲，蘭夜從他的嘴里掉出來落在地上，一片塵土飛揚間，他嘔了一大片血。

    唯音的心忽然就失跳了一拍。

    蘭夜趴在地上，抬頭看著痛得在不停跳躍的饕餮。

    他這次下的魂絲比上次密一倍，饕餮居然這么快掙脫了，真是瘋了。就算此時逃走不出一天又會被追上，他現(xiàn)在的傷經(jīng)不起那么頻繁的消耗，必須找個辦法讓饕餮慢下來，再也追不上他們……

    要怎么……阻止一個瘋獸……

    蘭夜眼睛一亮，正好饕餮眼睛的痛勁過去了，氣得發(fā)瘋似的咬向他，他忽然拔了發(fā)簪，一個側(cè)身，擦著地面滑到饕餮的身下。饕餮迅速地移開并抓住機會，狠狠地把蘭夜踩在腳下。

    蘭夜又吐了一口血，而此時饕餮撕心裂肺地一陣痛呼，抬起了腳，腳心赫然插著蘭夜的發(fā)簪。

    “這發(fā)簪也是龍骨的，和你體內(nèi)的鎮(zhèn)妖令相吸，身體里翻江倒海的滋味如何？”蘭夜擦了一把嘴邊的血，笑著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他飛上樹上，還能動的那只手抱了唯音：“我們走。”

    唯音愣愣地看著他，他笑得極娟狂快意，眼睛亮得出奇，明明一身狼狽，卻意氣風發(fā)。

    忽然間腦子鈍痛了一下，一個模糊的鮮衣怒馬的少年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還沒看清眉目就不見了蹤影。

    9 長夜[玖］

    蘭夜受了重傷，此時他們剛剛離開上個鎮(zhèn)子沒多遠，原本唯音想要回去找鎮(zhèn)子上熱情招待了他們的妖幫忙，蘭夜卻制止了她。

    “你沒有了鎮(zhèn)妖令，我現(xiàn)在狀態(tài)不好，如果有妖想害你會很麻煩?！?/br>
    唯音試圖說服他：“可是之前那個妖很崇拜你?！?/br>
    “他不是崇拜我，他只是崇拜強者。這些妖僅僅是表面熱情，不可信?！?/br>
    在蘭夜的堅持下，他們悄無聲息地回到了之前的鎮(zhèn)子，找了個小客棧住了下來。店小二估計是沒見過受傷這么重的，一直狐疑地看著他們，估計是怕蘭夜要是死在店里面?zhèn)鞒鋈ゲ缓?，直到蘭夜把一錠銀子砸給了他，他才讓他們進去。

    唯音扶著蘭夜進屋，他在走進房間的一剎那閉上眼身子沉了下去，唯音被他拉著幾乎跌倒，咬牙搖搖晃晃地撐著他，竭力把他抬上了床，整個過程她的手一直抖得要命，手心里濕滑的血讓她幾乎抓不住他。

    唯音握著他的手叫他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叫他?？墒撬匀婚]著眼睛，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他的身體很涼。

    他的身體怎么能這么涼。

    他怎么流了這么多血。

    唯音忽然就慌了神，她跑出去叫店小二打熱水來，店小二原本頗不耐煩，見她一副失了魂一樣的表情，不免也害怕起來，他說：“里面那位客官莫不是不行了？這房里要是死過人，我們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唯音用一種要殺了店小二般的眼神看著他：“你說什么？”

    小二一激靈，諾諾地說：“沒什么沒什么，里面那位一定吉人自有天相?！?/br>
    唯音的嘴角顫抖著，她像是要哭了，眼里卻是一片茫然。

    忽然房間里傳來聲音，氣息有些弱：“唯音，你在做什么？”

    唯音的眼睛忽然亮了，像是回神了一般，她急急地囑咐了小二一句：“快去打水，還有紗布和藥?！?nbsp;然后一把關(guān)上門，快步跑到床邊，眼中的喜悅幾乎漫出來。蘭夜已經(jīng)醒過來，靠著床幔，抬眼看著她。

    “你在做什么？”他又重復(fù)了一遍。

    唯音愣了愣，答道：“我……讓小二打熱水，你身體太涼了……”

    蘭夜皺皺眉：“打熱水做什么？我又感覺不到冷熱，而且我為夜妖，體溫原本就……”他說著說著，發(fā)現(xiàn)唯音驚魂未定的眼中有一層淚，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她被嚇到了，他愣了愣，后面的話就再說不出口。

    最后他低下眼咳了兩聲，低低地說：“我沒事，這些傷不算什么?！?/br>
    唯音眼睛顫了顫，仿佛想說什么。小二的敲門聲恰好響起，她咬了咬唇，轉(zhuǎn)過身去開門接過了熱水和紗布。

    蘭夜的皮膚非常蒼白，在燭火下看著近乎病態(tài)，襯著前胸和背上的血rou模糊格外觸目驚心。饕餮的犬齒直接貫穿了他的左肩，除此之外還有多處咬傷，鮮血淋漓成一片。唯音用毛巾蘸了熱水把他背上的血污擦拭干凈，擦得很輕柔。

    蘭夜低著眼睛仿佛倦怠，他的發(fā)簪沒了，一頭及腰長發(fā)就這樣鋪下來，烏黑的像是一片夜幕。他的右胳膊撐在床上，青筋凸起，整個人有種緊繃感。他剛剛和唯音關(guān)于處理傷口的問題爭吵了一番，他堅持自己來，而唯音說什么也不讓。

    他不習慣和人這樣親近，更何況這個人是唯音。

    唯音已經(jīng)擦去了那些血污，蒼白的皮膚上整齊的，深可見骨的傷清晰地呈現(xiàn)在她眼前，她忽然笑了起來。

    “妖界鼎鼎大名的蘭夜公子，朽夜閣之主，連妖王重璘都要禮讓三分的妖，為了報仇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差一點兒就死了。而他的仇人，好好地坐在這里，因為他的保護一點兒傷也沒有受。可笑至極，這是什么報仇？鬼才信這是報仇！”

    她越說越激動，甚至于憤怒了。

    蘭夜不愉地皺眉，回頭看她：“你敢這樣跟我說話？”

    “我為什么不敢？大不了你殺了我啊，反正我也沒幾年好活了?！彼粗m夜的眼睛，毫無懼色。

    蘭夜愣住，不確定地說：“你……你怎么……”

    “怎么知道我快死了？藏書閣有那么多書，翻翻總能找到講極陰之人命理的，命屬極陰之人，就算不至于被吸盡精氣而死，命數(shù)通常也不會好，總是活不過二十五的?！?/br>
    唯音很早便開始疑惑，妖們說她是從兩百多年前開始出現(xiàn)在蘭夜身邊的，鳳休姐卻說，這已經(jīng)是她遇見她的第十世。怎么算她這幾世都很短命，于是她在朽夜閣的藏書室里找了三年，終于找到了解釋。

    她十四歲的時候知道了這件事，生命的盡頭猝不及防地出現(xiàn)在面前，她未能走完青春就將垂暮，從一張白紙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