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中，終于找到了那一份致命的熟悉感。

    是她。原來是她。

    李巘道長也不知道是失落還是什么，心里空蕩蕩的，只留下這么四個字。

    原來是她。

    當(dāng)初被人擄走之后，輾轉(zhuǎn)變成了高門的妾室嗎？

    她的名字原來叫扶蕖嗎？

    明明只是多年前的一面之緣，李巘以為自己早就忘了。原來他一直記得。

    他覺得自己被劈開變成兩半，擁有了兩顆心臟。正常的那顆鮮活地跳動著，告訴他這不過是多年前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更何況她現(xiàn)在腹中懷著別人的骨rou。

    但是還有另一顆心臟，秘密的心臟，沒有人知道的心臟，瑟縮地躲在角落里，聲音微弱地喊。

    它說不是的，不是陌生人，你這么多年一直惦記著人家。

    忽然找到了差不多要忘掉的東西，又凄涼又開心，情緒攪動，他挪不開眼睛，手上緊緊攥著劍，一步一步緩緩靠近湖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拿著劍是要干什么。

    總不會是要效仿遠(yuǎn)古部落劫掠為婚，殺掉喜歡姑娘的丈夫，那姑娘就歸自己了——

    易楨跌進(jìn)冰冷的湖水中之后，有一瞬間短暫的清醒。

    湖水太涼了，緊緊抱著她要把她拽入深海的那個鮫人也冰涼涼的。她下意識要踹開他，但是她的鞋履早就不知丟到何處去了，裸/露的足部剛碰到魚身就滑開去了，因為踹人的力氣太大，反而把她自己往海妖的懷里送去。

    鮫人發(fā)現(xiàn)她似乎是醒了，手臂扣住她的腰身，嘴唇附在她耳邊想要安撫她。

    可是他說的根本不是人類的語言，而是來自暗無天日的海底，海妖的語言。字詞晦澀，發(fā)音古怪，盡管訴說的是綿綿的情意、溫柔體貼的愛慕，可是在人族的姑娘聽來，都是一樣的難以理解。

    她要墜入深海了。

    易楨只讀懂了這個動作。

    她明白自己應(yīng)該好好處理這件事情。她要作為“易楨”接受楊朱真人的好意，就不能作為“易楨”否認(rèn)自己該面對魚哥這件事。

    易楨母親留下的善緣對她有好處，易楨母親留下的諾言對她有壞處。

    不能好處全她拿，壞處就不認(rèn)了。

    而且那個無間蠱不是還和鮫人血有關(guān)系嗎？很可能魚哥身上有關(guān)鍵信息。

    說是這么說，但是易楨還是不想在湖邊的青石上懷上異族的孩子。

    易楨偏過頭去，伸手推他的肩膀，竭力念了幾遍清心咒，讓自己的神智保持清醒，一邊往岸上爬，一邊試圖和他溝通：“我不能和你走……”

    銀白色的鮫人顯然聽懂了她這句話，不敢伸手把她拖回水里怕惹她厭煩，又不愿意白白看著她爬到岸上去，嘴里吐出一連串晦澀的音節(jié)。

    他音色很美，說話也像在唱不知名的小調(diào)，悅耳動聽。

    易楨**的，剛才那么一頓高強(qiáng)度的魅惑debuff挨下來，腦子里空蕩蕩的，渾身沒力氣，也顧不上和他說話，蓄力想往上爬。

    沒力氣，爬不上去。

    黑暗中有人握住她的手臂，把她往岸上抱。

    易楨順著青灰色的道袍往上看，才注意到李巘道長。

    他什么時候來的？他一直在旁邊嗎？

    她頭腦昏沉到已經(jīng)思考不了自己是不是露了臉，看見他那張清風(fēng)明月的臉，甚至有些委屈，纖白的手抓住他的衣袖，努力往岸上爬。

    誰知道原本委屈巴巴看著她爬上岸的鮫人被這個突然出現(xiàn)、染指自己姑娘的男人刺激到，伸出手扣住了她的腳腕，重新用力把人往自己懷里拉。

    易楨驚叫一聲。

    李巘眼疾手快，不等湖里的鮫人完全抓住她的腳腕，手上用力，把她大半個身子都拉上了岸。

    銀白色的鮫人被激怒了，露出一嘴的尖牙利齒，強(qiáng)壯的臂膀猛地用力，把姑娘的腳腕都掐青了，瞬間把人重新拽回水里來。

    李巘直接揮劍砍去。

    銀白色的鮫人躲都不躲，甚至趁他揮劍的時候，把姑娘完全拽下水來，低頭護(hù)住她，用脊背接了這一劍。

    李巘完全沒留手，按理來說這一劍足夠把銀白色的鮫人攔腰斬斷，但是劍鋒方觸及他的皮膚劃出傷口，有另一股更加強(qiáng)大的力量就反撲過來，瞬息之間就愈合了那一道深可見骨的猙獰傷口。

    鮫人的魚尾在水下擺動，一剎那就游出去好遠(yuǎn)。因為懷里的姑娘不能在水中呼吸，他的上半身一直浮在水面上，像是銀白色的鬼魅。

    銀白色的鮫人劃破自己的手指，把修長好看的指節(jié)喂到懷里姑娘的唇瓣中，強(qiáng)硬地要她張開嘴吞咽自己的血液。

    鮫人渾身都是冷的，冰冷的指節(jié)驟然進(jìn)入到溫?zé)岬目谇?，立刻感受到了暖融融的熱度?/br>
    某個瞬間他甚至產(chǎn)生了去摸她牙齒的沖動。那些鈍齒，無法狩獵的鈍齒，可愛到像個玩笑?？蓯?。

    易楨一口咬住他的手指，用了力氣，她感覺越來越多的血液涌入自己的嘴里，什么味道也沒有，像在喝藥。

    李巘下一劍直接斬向了湖中雄性的脖頸，他大約知道這只海妖恐怕有自愈能力，所以他打算直接砍掉他的頭顱。

    來搶人族的姑娘？那人族的男人就要?dú)⒘怂夂蕖?/br>
    鮫人在深水中可不會輸給任何人。哪怕懷里抱著個搶來的姑娘也一樣。

    銀白色的鮫人估摸著懷里的姑娘被強(qiáng)迫喝下去的自己的血液已經(jīng)差不多了，二話不說，直接往水底一沉，在沉沉深水的掩護(hù)下往河水的支流游去。

    李巘顧不上太多，他沒辦法再次眼睜睜看著這姑娘被人搶走，劍一揮，硬生生將湖水喚到空中，隔斷了河水涌入的那個口子。

    河水逆流的巨大壓強(qiáng)差作用在易楨身上，終于直接打斷了她身上的魅惑debuff。易楨覺得自己的腦子又能正常運(yùn)轉(zhuǎn)了，手腳也有力氣了，從芥子戒中摸出姬金吾給她防身的那把匕首，向攔在自己腰間的強(qiáng)壯手臂劃去。

    匕首的刀刃還沒碰到他的皮膚，銀白色的鮫人就自己松開了手，任她用浮空咒飛出水面，落在岸邊。

    魚哥根本不怕被刀子劃，他反正能自愈。他就是發(fā)現(xiàn)她抵抗的意思太重了，自愿放開手的。

    易楨抹了把自己臉上的水，見湖里那條銀白色的鮫人委屈巴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