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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等著他去復(fù)命,也不多留,連坐也沒坐一會便離開了。炳靈公再次出現(xiàn)在我面前時,著一身鴉青長衫,衣沿滾著銀絲花紋,乍一看襯得他眉目略顯深沉。他捧著一方約莫能盛二斤酒的小酒壇子,抬起朝我示意了下,道:“那日喝了你一壇酒,今日是來還的?!?/br>我萬般不愿見他,此刻也還是只能道:“正神大人太過客氣了。”他走過來,將酒壇置在石桌上,又對我道:“只是不知這酒能否比得上你這兒的青梅酒來得香甜?!?/br>“正神大人帶來的酒,必然是上乘佳釀,比之小仙這兒的怕是好上不止千倍?!?/br>他聽聞一笑道:“靜北,上次你同我道要我不必強(qiáng)裝對你好,其實(shí)你也何必強(qiáng)裝對我恭敬,你說著累,我聽著也累。年年日日,所有人在我面前都用和你同樣的語氣說著同樣的話語,我不想抽空來你這兒一趟,聽到的仍舊是那些不痛不癢的虛辭。”我心頭咯噔了一下,不知作何回應(yīng),不由得發(fā)呆了半會,方回過神者者道:“小仙現(xiàn)下便想嘗嘗大人這酒,不知大人可否賞光陪同?”炳靈公翻手掏出兩口小巧白玉酒杯,拂衣坐下,邊道:“本就有此意。”神仙們?nèi)杖丈⒙?,最大的共同愛好莫過于喝酒下棋,承了木府的福,我雖大部分時日都在山中度過,不過仍算是嘗遍昆侖仙境上的美酒。今次這酒,剛一入口,我便品嘗出不太對勁。“這酒......?”我皺起眉頭看向杯中。炳靈公抬眼看我道:“怎么,不合真君口味?”“非也非也,”我微一搖頭,捋了捋舌尖上沾的酒滴,又細(xì)細(xì)回味了番,“酒是好酒,可是,不太像是昆侖仙境上所釀的啊?”炳靈公彎了彎嘴角,竟沖我眨眨眼:“難道我?guī)淼木?,就非得要是昆侖仙境上的真君才覺得滿意?”我趕忙辯解道:“自然不是,只要是好酒,莫管哪的,小仙都喜歡得緊?!?/br>他手中把玩著酒杯,嘴里輕聲念道:“況有臺上月,如聞云外笙。不知桑落酒,今歲與誰傾?!?/br>我詫異道:“莫非這是凡間的桑落酒?”炳靈公以指節(jié)輕擊臺面:“正是?!?/br>桑落酒是酒中名品,在凡世便是達(dá)官貴人也不容易喝得到,當(dāng)初有人送了我爹一壇,老頭子不舍得喝,封在酒窖里。我聽說這酒其味香美無比,飲之“醉而經(jīng)月不醒”,心中難耐,非得要試上一試。尋了一日父親不在府上,偷偷跑到酒窖里揭了封,掏出這壇酒藏在衣里帶回了房間。那時我自以為自己酒量千杯不倒,原本僥幸地想待我將這酒喝得精光,即便父親發(fā)現(xiàn)酒被偷了,也無法證明是我偷的。誰知雖非經(jīng)月不醒,倒也真是讓我十足大醉了一場,下人來喚我用膳時見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嚇了一跳,趕緊去稟告了我爹娘,偷酒的事沒出半日便曝了光,我爹一面心疼他的酒,一面狠狠訓(xùn)了我一番,若不是看在我身子骨弱的份上,怕是連家法都要祭出來。后來宋子灼還嘲笑我,問我知不知道此酒的別名之一便是“擒jian酒”,我還傻傻地問他為何。他便笑道:“說有賊盜取了這酒,偷來后心癢難耐,當(dāng)時便飲,一飲即醉,于是皆被擒獲,所以人們又叫這酒為擒jian酒??磥砣缃襁@名也真應(yīng)驗(yàn)在了少爺你身上了?!?/br>我羞憤難當(dāng),說此生再也不碰這酒。炳靈公看了我一眼,知我想起了過往,道:“你可是說過再也不碰這酒了。”我一挑眉道:“誒,我當(dāng)時可說的‘此生再也不碰’,須知我那一生本就過完了,如今早就不知是哪一生了?!?/br>低頭啜飲了一口,低聲說道:“想不到正神大人還記得那些事?!?/br>他淺淺笑了笑道:“活得太久,如今算下來,除了回憶,便也沒撈得什么東西了。”許是有了難得一品的好酒,這頓喝得盡興。只是不知是否是如今我果真酒量大漲,還是因了這神仙軀體,喝了半壇子桑落酒,也沒有醉倒。夜里坐在院中,看天街如水,銀河鑲空,腦袋清醒得很。杯觥交錯時和炳靈公聊起往事,面上相談甚歡,心里卻比之前更加不愿再見到他。少年時氣盛,喜歡一個人,便可不顧一切不計(jì)羞臊地沖上去。那時不羨桃溪不慕長生,全是因?yàn)樗巫幼圃谖疑砼?。如今活得久了些,心境也淡了,終是不想再踏那一灘渾水,明知不可為,就不會再非要為了。我寧愿自己陷在云煙里不成佛,也不愿犯了深情傷筋動骨。說到底,炳靈公之所以會予我好,還是承了那顆元丹。年少時可以意氣用事,老了會顧慮良多,怕苦怕痛,怕空歡喜。再多見炳靈公幾眼,我真怕本成云煙的宋子灼,又該在我心頭上躥下跳。作者有話要說:昨天那章沒來得及寫完今天發(fā)上后半段第38章第三十六章都說生而為仙者,第五百年應(yīng)雷劫,飛升者,第一千年是個坎。前些日子去找天醫(yī)星君,老頭子探了探我的元神,說仙魂也該養(yǎng)得差不多了。想著自己沒多少年便要飛升一千年,恐怕這坎我注定過不了了,只待時機(jī)成熟,我將元丹還給炳靈公,入輪回再世為人,忘卻前塵,也未嘗不圓滿。木府說我最近活得越來越呆,而他所以有如此說法,無非就是我越來越懶得回應(yīng)他的絮叨。通常無論他說些什么,我都不予置評,只是嗯啊兩聲,繼續(xù)抽著煙桿。每當(dāng)他問我究竟知不知道方才他說了些什么,我也答不上來,因?yàn)槲疫€真沒有認(rèn)真去聽。木府就生氣了,直說我如今是只聽新人笑不聞舊人哭,連敷衍都懶得敷衍他了,故意長吁短嘆哀怨連聲,如同怨婦一般,看得我甚是頭疼。“既是舊人,就別來煩我。”我不耐煩地?fù)]揮手應(yīng)付他。木府癟嘴道:“靜北你就知道欺負(fù)我?!?/br>“喝唷,說得這是哪里的話,你不欺負(fù)我我就無量天尊了,小仙我何來的膽量去欺負(fù)您老?!蔽覒醒笱蟮鼗氐?。木府湊近我看了看:“靜北你最近不但不愛搭理人,說起話來也嗆得很。”我默不作聲,一口煙憋在胸腔里半天才吐出來。近來心口悶得慌,人家愈是喜笑顏開地告訴我我那仙魂養(yǎng)得差不離了,我愈是心里有股談不上來的怫郁。我虛握了握拳,又松開。這小明山,非名山大川,我身背的仙職,也不過是一介閑職,甚至都不夠資格入住昆侖仙境,長生不老我亦是體驗(yàn)了許久,每每說起這么多年的日子,還是平淡無趣占去了大半。可是想到恐是不久之后便要脫離這種日子,又突然覺得縱然日長難捱,守了近千年的小明山,不是說舍我便能舍的。雖說我身上帶著仙印,世世司命星君都能尋著我給我排個極好的命。人間固然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