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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賣力地歌唱,一旦女巫或王有一瞬間清醒,這張以歌聲織就的網(wǎng)便會接二連三出現(xiàn)裂縫。那真是夢一樣的畫面,有這般絕色的生靈在,空曠破舊的中庭仿佛云霞盛開。人魚的歌聲同樣是一種異能,偏精神系,青長夜看見有年紀(jì)較小的人魚口中咳出了鮮血,但它們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顯而易見,塞壬讓自己的后代以自我毀滅般的方式拖延時間,這對重視種族繁衍的人魚來說違背了常理,情況或許和他最初設(shè)想的不太一樣。他聽從小人魚的指引一路前進(jìn),在穿過了最后一條通道后,終于在遇見了神袍加身的教皇,那眼神空洞的傀儡站在象征神權(quán)的十字架下,卻在看見他的一瞬間像是活了過來,平淡無奇的褐色眼眸里春意盎然。他們之間遙隔梵蒂岡最大的懺悔廳,紅衣主教正為信徒行祈禱詞。那該是位身份貴重的信徒,教皇都親自參與了他的祈式。“強(qiáng)尼·普林斯,你棄絕撒旦嗎?”“我棄絕?!?/br>“包括他所有作為嗎?”“我棄絕?!?/br>“包括他所有的虛偽?”眼前的畫面令青長夜微微一愣,似乎曾經(jīng)何時他也看過這樣景象,同樣是在這樣巴洛克式的大教廷下,金碧輝煌的墻體、神父、祈禱和誓約,但他記憶中的立誓者顯然不是強(qiáng)尼先生這樣的中年富商,那是個一身黑衣、高高瘦瘦的年輕人。[先生,你真好看,你是純粹的黑眼睛,按理說是魔鬼才有的眼睛。連東方人里都很罕見。]青長夜的眉頭微微蹙起。是誰在說話?這是他丟失的記憶?祈禮在此刻結(jié)束,青長夜懷里的小人魚抓了抓他的衣襟,示意他跟上離去的教皇。他巧妙繞過了紅衣主教和修女,很湊巧的,教皇也是獨自一人前行。這個代表神明的男人走路不慌不忙,他本身就像一座莊嚴(yán)的教廷。陽光從拼花玻璃窗外涌入,室內(nèi)變得五顏六色,周圍只剩下了他們,小人魚主動從青長夜懷里跳下來。【阿夜?!?/br>蒼白細(xì)長的手指從中剖開人類的皮囊,教皇層疊的長袍淌過浮光掠影,他的rou身同衣袍一樣被潛藏其中的人魚逐一褪去,四目相對,塞壬的眸眼仿佛紅蓮。青長夜看見小人魚重新穿上了教皇的皮rou和衣飾,它用召喚來的水清理掉身上的血痕,青長夜蹲下來,同一頭白發(fā)的生靈對望。“要我?guī)闳ビ兴牡胤絾???/br>【不用?!咳勺プ×怂氖郑骸灸隳懿荒堋俏遥俊?/br>“這和說好的不太一樣?!鼻嚅L夜笑著抬起它尖尖的下顎,塞壬也笑了起來:【只能作廢了,我沒有時間了?!?/br>青長夜發(fā)動了異能,人魚身上的時間曾多得驚人,現(xiàn)在卻只余下僅僅四分鐘。他試著將自己的時間輸送給它,卻發(fā)現(xiàn)再怎么輸送,都只能維持在四分鐘,并且人魚能容納的時間還在不斷減少。【沒用的,阿夜。我們都知道身體是容器,每個生物所能容納的時間不同,人魚離開伴侶后容納的時間就會一點一點減少,當(dāng)我離開人魚星系時,已經(jīng)只能容納一百年了?!咳蓳u頭,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蒼白雙頰泛起紅暈:【不過……想不到有一天你也會給我時間。我很開心?!?/br>他才知道為什么那條金尾人魚說塞壬想要見他時聲音里帶著悲切、為什么小人魚們即使?fàn)奚惨獛麃硪娝?,因為塞壬就要死了。他頭一回聽說人魚離開伴侶便會死亡,青長夜柔聲道:“你當(dāng)初為什么不告訴我?”【忘記了?!?/br>對上青年不置可否的目光,塞壬沒有再續(xù)。它想的很簡單,反正那個時候的青長夜看起來哪兒都去不了,就算不告訴他也無所謂吧?就算不說……他也不會離開它身邊吧?而且這么孱弱無力的理由,它不想說。青長夜沒有再問,他知道面前的家伙在想什么,他們是一樣的,都不愿意把弱點暴露在對方眼下。就算塞壬說了,他也絕對不可能為它留下。【我愛你。】人魚身軀一點一點枯萎,它像是在剎那被抽干了身體所有的水分。據(jù)說海洋生物大多身體組成的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水。人魚離了水,當(dāng)然只能死亡。原本光滑的皮膚逐漸變得干涸,仿佛枯死的樹木,青長夜動了動唇,他想說你不愛我,你只是想占有我。你不是人啊,你怎么會知道人類的感情。可是看見塞壬現(xiàn)在的樣子,他卻沒辦法將這樣殘忍的話說出口。似乎知道了他在想什么,塞壬用盡最后一點力氣夠到了自己的尾巴,原本蒼白與水紅交織的鱗片變成了燒焦似的黑色,只有最中間那一小塊紅鱗依然流光溢彩。他聽A說過人魚全身上下只有一塊鱗片連接著它們的命眼,這上面蘊(yùn)含了人魚所有的異能和生命,一旦拔下這塊鱗片,人魚必死無疑。【你身上有魔咒,它能驅(qū)散所有的負(fù)面作用,只要拿著它你就不會受魔咒影響。想要留住你的那些人都還被困在中庭,只要在太陽落下封城前離開梵蒂岡,你就自由了?!?/br>【我喜歡你、我愛你,阿夜,雖然我騙過你,但就相信我一次吧?!?/br>它拽下了自己最后一枚保有色彩的鱗片。明艷得就像火在灼燒。【給你?!?/br>在鱗片被拽下的剎那,塞壬殘余的肢體迅速枯死,人魚的rou身直接化為了一堆白骨,青長夜從白骨中拿下那枚水紅的鱗片,在鱗片離開枯骨之時、骨頭都立刻湮滅為粉灰。[……他在社交網(wǎng)絡(luò)上的賬號就叫塞壬,只有一首歌,但是空降過Billboard單曲榜第二、紅綠熱度前十,電臺播放也創(chuàng)下了新紀(jì)錄,國內(nèi)還專門替他設(shè)立了針對這類沒有真實信息的歌手的獎項。據(jù)說是華國人,不過似乎是個混血兒。見到了就知道了。]那人在車?yán)锍冻隽艘粡垐蠹?,上面用巨大的中文書寫著專題名。數(shù)據(jù)狂歡:社交網(wǎng)絡(luò)締造的流量神話。驚爆!知情人稱塞壬的真實身份竟是高中學(xué)生!真實照片泄出,顏值逆天堪比天王?!這是什么?青長夜的眼神變得恍惚,腦海里紛至沓來的畫面持續(xù)不絕。那些從未有過的記憶和真實的記憶交錯:賞金獵人們的星艦下住著美麗柔弱的海妖,他們卻對它的危險一無所知,他用虛情假意和偶爾的真心馴服了它,人魚傲慢的神情最終化為深深依戀,它脊背上凸出的脊椎像是白色的花,海水順著光滑細(xì)致的皮膚滾落。青長夜不止一次看過它在海里隨波逐流,塞壬真的非常喜歡海洋,臨死前卻賭上了一切同他見面。青長夜手里紅色的鱗片流光溢彩,仿佛人魚硬生生把心臟掏給了他。[我沒想到這樣的人需要我要替他看病。]那個聲音對青長夜而言再熟悉不過,那是他自己:[他比世界上大多數(shù)人都要瀟灑。中二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