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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jìn)來就對著鄒儀大驚小怪:“咦,鄒大夫你看出來了有人要?dú)⒛??!你半點武功都無,怎么看出來的?”半點武功都無的鄒儀:“……”青毓道:“都說財不外露,這方圓百里誰不知道鄒神醫(yī)替貴人診脈,且向來心黑,那么多錢難道就沒有宵小動過歪腦筋嗎?恐怕他們早被鄒神醫(yī)身邊的高手教訓(xùn)過,因此只能眼饞?!闭f完還要朝心黑的鄒神醫(yī)笑笑:“是不是?”鄒儀:“……是?!?/br>打開話匣子之后就方便多了,鄒儀道:“我身邊有兩位神出鬼沒的高手,是以前替貴人診脈得的,可今日家中遭竊,我更是被綁,命懸一線,他們也不曾出現(xiàn)過。綁我的人估量也只有粗淺功夫,是決計打不過那二位的,況且這活不見人死不見尸,恐怕是他們自己得了令撤了。本是預(yù)計今晚來個刺客,不沾他們的手將我除干凈,可惜有個見錢眼開的老東西,剛給我銀票就反悔,這才叫我知曉?!?/br>“所以呢,”青毓已趁著他說話的當(dāng)兒把姜湯喝了個底朝天,這時用手肘托著下巴瞧他,“貴人的恩恩怨怨同我無關(guān),我只想知道,你為什么不逃?”鄒儀笑道:“這同你又有什么干系?”說完也覺得這么彎彎繞繞的實在沒意思,因而在青毓督促之前又自己開了口:“逃得了一時,逃得了一世么。況且逃又做甚么呢,人生來是要死的,我心中亦無甚牽掛,與其在不可預(yù)料的情況下死去,不如提前知曉,干干凈凈安安心心的上路。”“可是——”,那堪稱人rou墻板的東山說話了。東山那團(tuán)子似的臉突然抖動起來,兩團(tuán)白花花的肥rou像海浪似的抖動著,一刻,一刻也不停的抖動著。東山說:“再鮮艷的花都會謝的,再強(qiáng)大的人都會死的,再繁盛的王朝都會衰敗的——這我是知道的,可是,為什么呢?為什么好的東西總是留不住呢?”徒見紅顏成白骨,萬千華廈皆做土。知道歸知道,但總是難以心甘。鄒儀白他一眼,不做聲,心道:這胖和尚也忒多事了。東山不知他心中所想,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師父說了,世上必定有常青的辦法,他一直都帶我們師兄弟四處奔波,便是要找尋那一方永不枯竭的極樂之地。‘傳聞有蓬萊,大道之行,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貨惡棄之,不必藏己;力惡不出,不必為己;故謀閉不興,盜亂不作……’都說那里的人信奉,倘若我們習(xí)得經(jīng)書,傳授世人,必能造出個賢德盛世來?!?/br>青毓用袖子蹭了蹭他油光閃亮的腦袋,蹭去不存在的灰塵,把那腦袋蹭得宛如夜明珠般閃閃發(fā)亮,這才不緊不慢的打斷他:“也就只有你信那老禿驢了,什么狗屁盛世,狗屁,估計就是他上茅房的草紙,”又轉(zhuǎn)頭對鄒儀道,“那老禿驢臨死前發(fā)癔癥老愛說胡話,這孩子怕是一股腦都聽進(jìn)去了,鄒大夫若是方便,就請?zhí)嫠沃巍!?/br>鄒儀只好微笑。東山漲紅了臉,這是他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坦誠自己的理想,緊張又脆弱,雖他皮糙rou厚的,可底下卻藏著一顆水晶玻璃心,剛掏到一半,就被他的師兄摔了個粉碎。東山蠕動著嘴唇半響,方指著他道:“你……你不也是要一同去蓬萊的?你若不信,何必去!”青毓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是,我是要去蓬萊,可誰要去那大道之行的蓬萊?我要去的是日啖一rou的蓬萊,傳聞那里有rou果子樹,上面結(jié)著各色rou,什么扣rou,粉蒸rou,紅燒rou,在路上餓了便割一塊就地坐著吃了,那滋味啊……嘖嘖?!?/br>東山雖和他相處多年,但仍未看穿他那堪比銅墻鐵壁的臉皮,不由得目瞪口呆,指著他半響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鄒儀的目光在兩個光頭之間逡巡了一會兒,忽然高深莫測的笑了一聲:“我果然是凡夫俗子,不知大師遠(yuǎn)志。不過我雖不知這大蓬萊,卻知道這小蓬萊?!?/br>青毓不接話,東山急急問道:“怎么,這蓬萊還有大小之分?”鄒儀道:“這是自然,大蓬萊遠(yuǎn)在海外,這小蓬萊么——出了我家的門,往西走到底就能瞧見護(hù)城河,只要跳進(jìn)去就是入了小蓬萊了?!?/br>東山再傻也聽得出是揶揄,十分委屈的扁了扁嘴想去師兄那兒找安慰,可轉(zhuǎn)念一想,又想起師兄的鴻鵠之志,一時之間只覺“世人皆蠢貨,唯我獨(dú)有腦”,氣得要跳腳。他兀自氣憤的當(dāng)兒,鄒儀卻是又端起了那半碗姜湯,剛抬起就被青毓捉住了手腕。青毓低聲道:“這湯早冷了,小心喝了腹痛?!?/br>鄒儀倒也不是第一次喝冷湯水了,并不在意,抽了抽手腕。青毓本只是松松扣著,不曾想鄒儀這樣不識好歹,險些被他抽走,當(dāng)下怒道:“做甚么呢,你這倔驢!”鄒儀惱道:“你罵誰是驢?死禿驢!”東山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兩個人就差摞袖子打架了,于是團(tuán)子大師只好暫時把他的詩與遠(yuǎn)方放一放,關(guān)注眼前的茍且。東山道:“莫再吵了,這已是四更天,到了五更怕是他們反應(yīng)過來,還是快收拾細(xì)軟跑吧?!?/br>鄒儀奇道:“誰說我要跑了?”青毓更奇:“我搬出這么一大套理論勸了你半宿,你當(dāng)是說來玩笑呢?跟我們走!”鄒儀道:“我不走?!?/br>于是青毓站起來,在鄒儀喊人前一記手刀下去,讓那嘰嘰喳喳的神醫(yī)閉了嘴。東山:“……師兄這不大好吧,佛法說要隨緣……”青毓惡聲惡氣的打斷他:“隨緣個屁,老子早就想揍這小兔崽子了。”說完突然把手探進(jìn)鄒儀衣襟內(nèi),東山嚇得哆哆嗦嗦,他師兄破了葷戒,這有一就有二,再破個色戒好像也沒甚么,只是……只是這講究你情我愿呀……青毓百忙之中瞥了小師弟一眼,冷哼一聲道:“行啦,在想甚么呢,我是在找他的銀兩,這小肥羊有的是錢,咱們出海的錢就靠他了。你也別干站著,趕緊翻柜子看有沒有值錢玩意兒?!?/br>東山萬分同情的瞥了一會兒是兔一會兒是羊但就做不成人的鄒大夫一眼,抄他家底去了。鄒儀是被一股若有若無的惡臭熏醒的。他花了半柱香的功夫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情況,青毓像扛小豬一樣扛著他,他的臉就貼在烏漆墨黑的棉衣上,棉衣散發(fā)出一陣神奇的餿味。鄒儀當(dāng)場大怒:“禿驢,放我下來!”青毓從善如流的松了手,險些把鄒神醫(yī)摔個屁股蹲兒。他見鄒儀十分嫌棄的拍著外袍的灰塵,不由得哂笑道:“鄒神醫(yī),恐怕得委屈和我們一道去蓬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