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5
是合情合理的,但那時候同城的大夫?yàn)榱舜驂核?,一?yīng)壓低了看病錢,人們便忘了他們之前的勢利,爭相夸他們心善仁醫(yī),唾罵起我爹來。他這一生,兢兢業(yè)業(yè)施德行善了一輩子,一根脊梁骨筆直杵在正道上,就算最后要看病收錢也是光明正大,可是誰會欣賞他的陽道正氣?”人這一世,端得是又苦又匆匆。樂享這生前事,誰管他身后名。鄒儀輕聲說:“我了解他,支撐著他的不過是最后的‘久勢必趨之以陽謀道’,就好像敗將會咬牙切齒地說:‘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就好像人們對惡人無可奈何的時候會說:‘善惡終有報’,可事實(shí)上報應(yīng)也好輪回也好都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他寄希望于百年后的湔雪,熟不知世情記仇不記恩,人們只會記住他是個貪圖錢財(cái)利益熏心的小人,再慢慢淡忘,絕不會替他平反。就算真能‘趨之以陽謀道’,那也是天下間的大事,作群雄的心頭血,叫他們晝不能食夜不能寐,最終舉旗而反,像他這樣的平頭百姓,歷史連仔細(xì)瞧他一眼都不屑,誰會費(fèi)心去替他揭開功過?”他堅(jiān)持的道義,他那條雖九死而其尤未悔的陽道又有甚么意義呢?鄒儀說完見青毓半垂著眼沉默,他重重吐了一口氣,后知后覺的尷尬起來,這樣突然來一出,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像倒豆子似的說出來,青毓也只能報以沉默。鄒儀訕訕的抽回了手,從他那個角度只能看見青毓半張側(cè)臉,青毓的五官濃墨深邃,烏黑的睫毛下一片陰影,蓋住了他眼底的神色。在鄒儀抽離的剎那,青毓突然握住了他的手,不是像之前那樣一把攥住的握法,而是雙手合十,將他的手包在掌心里。鄒儀見青毓忽的轉(zhuǎn)過臉來,這樣他就能看清楚他的臉了,連他臉上細(xì)微的絨毛都分毫畢現(xiàn),青毓五官深刻氣勢逼人,卻都比不過眼睛的流光溢彩,把萬華月光都兜在眼里。青毓捧著他的手啞聲道:“那你為甚么之前要對方旌說這句話?不用著急回答,慢慢想,你是知道答案的,但你卻咽不下這口氣,所以要我來說給你聽,說服你自己對不對?”鄒儀驚詫之下,忍不住把手往回一抽:“我沒有……”青毓卻忽的把頭湊近了,兩張面孔近在咫尺,鄒儀聽他的話又輕又沉的噴到臉上:“那我說給你聽,一個字一個字說給你聽?!?/br>鄒儀張了張嘴,只覺胸中有氣百轉(zhuǎn)千回,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青毓道:“佛經(jīng)中說:‘皮相諸空’,辛幼安寫:‘玉環(huán)飛燕皆塵土’,古語有云:‘色字頭上一把刀’,你去問問路口的黃發(fā)小兒,誰不知道美人即浮云,可是這世上能抵擋美色的又有幾人?人人都道陶公曠達(dá),艷羨其品性高潔、痛斥官場污穢,誰還不是掙破了頭去考功名?明知道命之須臾,不過滄海一粟,誰還不是牽腸掛肚、殫心竭慮的討生活?你說這是為甚么?”鄒儀沉默片刻,生硬道:“人心不足蛇吞象。”青毓倏忽笑了一聲,笑聲是暖烘烘的:“是,也不是。人活著求的無非是兩件事,有意義和有意思。娶個七房八房小妾整日玩捉迷藏有意義嗎?沒有。有意思嗎?當(dāng)然有。大部分人,他們一輩子光夠得上自己心目中的有意思就已經(jīng)耗盡全力了,根本沒有精力再去追求有意義,沒有精力,也沒有想過。可總會有人想的。人這一世其實(shí)可憐得很,萬貫家財(cái)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膝下三代后就不認(rèn)識你,每年清明上墳也不過是走個過場,人間走一遭不過是叫你嘗遍冷暖、吃足苦頭,但凡仔細(xì)想想就覺悲哀,要是再不留下點(diǎn)甚么叫自己心里舒坦,豈不是白白遭了罪?不過是有人覺得滿足亂花迷眼的□□舒坦,有人覺得滿足了無塵埃的心鏡舒坦,人各有志,萬般殊詞,但倘若是為了施德而施德,為了芳名而芳名,為了清高而清高,那不又落了俗,又能高到哪里去呢?”鄒儀道:“我這般俗人是不懂了,只是有所求必定有所圖,‘不求所圖’這個念頭本身也是有所圖,可他們一不求名二不求利又求甚么呢?是甚么叫他們魂?duì)繅艨M,為之頭破血流、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青毓笑了一聲:“滿謙,問得好,他們求的是明知求而不得卻又非求不可的東西。”“是甚么?”“大道坦蕩行,天下磊落公?!?/br>鄒儀突然屏住呼吸,就見青毓突然一把抱住他,非常非常非常溫和地說:“他沒有錯,他是對的?!?/br>鄒儀直直的愣住了,他身體僵直著,雞皮疙瘩止不住的往上鉆,盤踞在心底的那口淤氣突然煙消云散,就像盤古執(zhí)斧劈開混沌的剎那間,玄黃不再,光明爆發(fā),從此天歸天,地歸地,天高而地深,日晶而月明,山嵬而水秀,草木蔥蘢,萬物可愛。他當(dāng)然知道自己心底想要的是甚么,他只是不甘心而已,他只是不甘心他那君子如虹的父親背上戚戚小人的罵名,他只是不甘心他多年的信仰一朝崩塌,他只是不甘心世情顛沛容不得半分正道,他在這條不甘心的路上走了太久,前途一片黑暗身后又無路可退,他走得久了連他自己都恍惚起來,這個易子而食的世道是否為常態(tài),自己才是瘋癲的那一個。他走了那么久,那么久,一路跋山涉水、櫛風(fēng)沐雨,走得筋疲力盡,可到頭來,他求的不過是一句:他沒有錯,他是對的。他不過是需要有人對他說:你是對的。鄒儀突然止不住的眼底泛熱。青毓抱了他一炷香的功夫,忽然覺得不對,抬頭就見他眼眶紅得要滲出血來,青毓一驚去摸他的臉,被鄒儀扭頭避開了。他近乎狼狽地啞聲說:“別看。”青毓便縮回了手,只規(guī)規(guī)矩矩抱著他,鄒儀深呼吸了好一會兒,待情緒平復(fù)下來才把頭轉(zhuǎn)回來,看著他眼睛認(rèn)真地說:“謝謝。”青毓毫不在意的一笑:“下次想我哄你就直說,這么扭捏干甚么。”鄒儀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滾。”青毓哼笑了一聲,摸了摸他的額頭:“快些睡覺,再不睡天都要亮了?!?/br>鄒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合上了眼。一同合上的還有他的牙關(guān),以及他唇齒間的那句:……我喜歡你。作者有話要說:叨叨逼叨過頭的結(jié)果……很正經(jīng)的問一下,這種內(nèi)容你們喜歡嗎?這章拿給我基友看,基友說會被人跳過的→_→第36章第三十六章兩個人狠狠睡了一覺,睡完之后鄒儀便潛心制藥,金蜜島多年來作為附屬榜的是九州大陸,直至之后朝廷凋敝,才叫它在前朝的時候脫離了出去。這短短幾十年間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