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18
眾人各有議論,始終莫衷一是,到頭來也沒討論出結果,反倒又添一樁煩心事。后宮中,司馬奕召來妃妾嬖人,繼續(xù)大擺筵席,飲酒作樂,半點不關心朝臣的反應。庾皇后已病了半月,醫(yī)者每日診脈煎藥,殿中彌漫著苦澀藥味,病情卻不見好轉,甚至有加重的趨勢。褚太后去看過兩次,回殿后便搖頭。“治得了病救不了命?!?/br>打定主意不想活,服再多的藥也是無用。南康公主近日常入臺城,一為了解朝中消息,二來,是為太后宮中藏著的一副軟甲。“說得稀奇,不過是樣子好看?!瘪姨髮嵲跊]辦法,只能讓宦者開庫房,將裝軟甲的箱子抬來。“別看名為軟甲,上身也有幾斤重,瓜兒那身子骨能撐得???”這套軟甲不似魏晉將官穿戴的鎧甲,倒類似改良版的鎖子甲。“說起來,這還是元帝帶過江的,其后賜于我大父,至今已有近五十年了?!?/br>褚太后一邊說,一邊令婢仆展開軟甲,道:“這甲擋不住刀槍,倒是能擋一擋弓箭。當初我入宮,大父做主將這甲給了我,待日后留給我子,沒想到……”褚氏家主的本意是向晉室表忠,也為保護帶有褚氏血脈的皇子。可惜,褚太后的親子早死,未及冠便去世,這套軟甲壓根沒了用處,只能藏于深庫,日久落塵。南康公主得知桓容要隨軍北伐,心焦似火,恨不能提劍殺去姑孰,斬了桓溫和郗超的頭顱。經(jīng)過李夫人一番勸說,才讓公主殿下壓下火氣,轉而為桓容搜羅保命之物,這套藏在太后宮的的軟甲自然就入了眼。“實話同太后說,瓜兒這次隨軍北伐是那老奴的主意。”南康公主正對褚太后,表情冰冷,“要是能讓瓜兒一路平順,他就不是桓元子!”褚太后默然。“我不求太后能下懿旨,也沒指望官家能硬氣一回,駁回那老奴的上表。唯一的指望就是能護得瓜兒平安,讓他囫圇個的回來?!?/br>南康公主少在人前示弱,遑論流淚。現(xiàn)如今,想到兒子的安危,她竟雙眼泛紅,少見的現(xiàn)出軟弱之態(tài)。褚太后做過母親,知曉失去孩子的痛楚。見南康公主這個樣子,還有什么可說,送出軟甲不提,更讓宦者取出一把漢朝大匠鑄造的匕首,用來給桓容防身。“多謝太后?!?/br>南康公主沒有客氣,也不是客氣的時候。妥當收起軟甲匕首,壓下眼角酸澀,道:“大軍六月出發(fā),至少要三個月才能回來。這期間,太后需做好準備?!?/br>“我知?!瘪姨簏c點頭,道,“外有郗方回,內(nèi)有謝、王幾家,大司馬未必能真的稱心如意?!?/br>“太后有把握便好?!?/br>“把握?”褚太后苦笑,道,“我哪里有把握。最好的打算就是桓元子不篡位,哪怕是要廢帝另立,我也認了?!?/br>南康公主沒有接言,心知褚太后是被逼得沒辦法,才會說出這番話。“太后,事情尚未到那個地步。”“阿妹?!瘪姨髶u搖頭,苦澀道,“你原就比我看得清楚,當初還是你點醒了我。我知你是想安慰我,但事已至此,我寧愿想到最壞,也不想繼續(xù)做夢?!?/br>南康公主沉默了。殿門外,撐著病體來見太后的庾皇后也沉默了。天空中聚起烏云,雷鳴轟然而起,丈粗的閃電自天邊砸落,又是一場大雨。臺城外,帶有各家標記的牛車匆匆而行,健仆甩起長鞭,犍牛沖開雨幕。臺城內(nèi),南康公主告辭太后,由婢仆撐傘離開長樂宮。庾皇后站在廊檐下,目送南康公主的背影消失,嘴邊溢出一絲鮮紅,伴著宮婢驚恐的叫聲,緩緩軟倒在地。樂聲伴著歌舞聲隱約傳來,應和閃電雷鳴,就像是變了調(diào)子的哀樂,為即將到來的狂風驟雨而起。回到桓府,南康公主來不及休息,命人將裝有軟甲的箱子送上馬車,令忠仆馬上啟程趕往鹽瀆。“務必送到我子之手?!?/br>“諾!”忠仆半點不敢耽擱,冒雨駕車趕往碼頭。雨越來越大,順著半開的窗飄入室內(nèi)。阿麥想要上前關窗,被南康公主止住,非但窗不關,更要將門敞開。“殿下,雨水大,恐要著涼?!?/br>“無礙。”南康公主站起身,幾步走到門前,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順著臉頰滑落。李夫人自廊下走來,身著燕尾袿衣,淺色長裙,腰間一條絹帶,帶下綴有環(huán)佩,行走間微微撞擊,發(fā)出悅耳脆響。“阿姊。”李夫人走到回廊盡頭,踏上屋前木板,木屐聲嗒嗒作響,應和雨水,敲擊出動人的旋律。“阿妹來了?!蹦峡倒鳑]有轉身,依舊仰望層云。“我昨日調(diào)好幾味香,剛派人給姑孰送去?!崩罘蛉送T谀峡倒魃砬?,烏發(fā)堆成高髻,僅有一枚花簪。容顏嬌美絕艷,遠勝珍珠玉飾。“已經(jīng)送去了?”“送去了。不出意外,郎主和兩位公子身邊都有?!?/br>南康公主終于轉頭,看向李夫人,問道:“可會疑心到阿妹?”“不會?!崩罘蛉诵Φ?,“是和三公子送往姑孰的密信一起走的?!?/br>“哦?”南康公主微感詫異。李夫人仍是笑,隔著雨簾,笑意微有些朦朧,讓人看不真切。“阿姊放心,我做事有分寸。”說到這里,李夫人靠近南康公主身側,低聲道,“無論如何,總要讓大司馬完成北伐。有他在,旁人自不敢輕易動郎君?!?/br>南康公主點點頭。桓大司馬想要桓容的命,卻也是桓容安全的保障。表面上,父子倆尚未撕破臉,其他人想要打桓容主意,必要仔細思量,事后會不會被桓大司馬報復。不為兒子報仇,借口搶幾塊地盤,結果幾個不聽話的刺頭,可能性當真不小。“郎君既隨軍北伐,定能有所建樹。大司馬總要返回建康,到時該怎么辦,全由阿姊做主?!?/br>自始至終,李夫人沒想過一次送桓大司馬上路。這樣做太明顯,也太招人眼。細水長流,徐徐圖之方為正道。可惜桓大司馬逼得太急,做得太過,桓容身邊危險太多。不然的話,送往姑孰的香也會遲上幾月。兩人并立在廊下,都沒有再說話。側耳靜聽雨水打落房檐,心也隨之平靜。太和四年六月,桓容接到官文,迅速調(diào)集隨行人員,登上公輸長和相里兄弟改裝的武車,由鹽瀆出發(fā)前往京口。西府軍和北府軍為北伐主力,分別由桓溫和郗愔率領,自駐地出發(fā),至兗州會師。屆時,參與北伐的刺使也將率兵前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