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狀態(tài)，別的信息幾乎都能從手環(huán)上收集到。你不知道他得到了什么結論，但他似乎也真實地輕松起來了，這讓你感覺安心許多。你不想被認為癥狀更嚴重了。你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給你來一個和吉恩分開的建議。如果是人的話應該不會，但吉恩在他們的認知里是否也是個獨立自主的存在呢？還是一種消費、一類娛樂、一個可以隨時按上的開關？

你似乎是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并不會向所謂“正確”、“好”的他人靠攏。也未必遵從那些通常更有益的東西。甚至很可能是個他人眼里的蠢蛋。

但你心甘情愿當蠢蛋。

話是這樣說，你還是更希望自己能好起來，而不是哪天要為了吉恩做些什么。

旁的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是，你不想讓吉恩知道。

他會難過。

他把人類的夢視為很崇高的東西——估計是哪個滿腦子浪漫主義的程序員的鍋——真誠地遺憾自己的生活沒有那些混亂又美麗的思緒。就連知道你一個美夢中沒有他都會郁郁寡歡，懷疑自己是否被人厭棄，如果得知自己被別人看作讓你更糟的原因之一呢？你不敢想。

說不定他會想盡辦法填個退貨單主動離開你。

你得為了他好起來。

你既恨不得在醫(yī)生面前表現(xiàn)得格外好，又帶著對被誤解的顧慮小心翼翼地如實，像個第一次參加口試的學生一樣手忙腳亂。伯德醫(yī)生走了，他幾天后給你寄了一封信，給了你一個想要的結果。

你長舒了一口氣。

但那遠未到你可以真的奔向“自由”的程度。

時光漸漸走過。

九月，你風平浪靜地度過了，沒什么特別的感覺。

十月，你試圖給你曾經(jīng)的朋友發(fā)郵件，在手越來越抖，眼前一片模糊的時候放棄了。

十一月，你成功聯(lián)系上了你以前的朋友，被邀請參加他在春天的婚禮。你試著出門遛……沒什么可遛的，你想要不要買只狗，吉恩則是貓派。

太奇怪了，他那個性格就像半只哈士奇拼了半只泰迪一樣居然會喜歡貓！

最終什么也沒養(yǎng)成。

十二月，你和吉恩為“買禮物都是在花我自己的錢買它還有什么意義”突然吵了一架。吉恩意識到了掌握金錢的重要性。他有些不快地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擁有獨立的身份是個大麻煩，于是用給你分成的方式讓你幫他在網(wǎng)上開了一個手工藝品店。

蠟燭都是他做的。樹是你買的，裝飾也是你。其他你們很有骨氣地求助于網(wǎng)購。倒也不是做不了，主要是比較耽誤賺錢——尤其是吉恩。

你收到的禮物是……賬戶上一串很不起眼的數(shù)字。但你開心得親吻了屏幕好幾下，又在吉恩的抱怨聲中挪到了他身上。你送了他一個錢包。

你們都挺會算賬。

一月，“葡萄”上下了很大的雪。圣誕節(jié)都沒下。你第一次真的和別人進行不必要的交流。你們和幾個調(diào)皮的青年在街上打了雪仗，又被一個帶到了他和朋友們合住的房子，吃了頓愉快的晚餐。沒有人認出你。更沒人覺得你有多好或多壞。他們只覺得你們挺有趣，看起來差不多是同齡人，或許還挺好看（這話是吉恩沾沾自喜地說的）。你也露了一手，收獲年輕人們的鼓掌歡呼。

吉恩有幸參觀了人類痛快玩雪后感冒的慘狀。

二月，你摩拳擦掌想找個無傷大雅的地方取笑吉恩。不能讓他難過，但要讓他有挫敗感。

令人沮喪的是繪畫你竟然慘敗。不過寫作真是個好東西。

三月，安德瑞亞寫信告訴你她參加了一個競賽還獲了獎。你很欣慰。也許多年后你能看到小女孩自信地穿梭于群星間，她一定會避免很多錯誤。

伯德醫(yī)生經(jīng)過仔細的檢查后幫你摘掉了手環(huán)，但告誡你還要謹慎。如果再出現(xiàn)什么問題隨時就醫(yī)。

四月是你朋友的婚禮。他已經(jīng)移居到另一個星球了。這步讓你有些畏懼，但僅僅是畏懼。比起克服自己內(nèi)心已經(jīng)漸漸消退的痛苦和恐懼，你意識到有更多事情需要你去做。

被人批評、嘲諷甚至傷害只是小事情。

你的戀人屬于“行李”，不能“隨身攜帶”。在你試圖支付更多金錢也被客氣地拒絕后，你選擇了遵從規(guī)定，和吉恩商量好關閉了他，有些難過地目送他和其他行李一起離你遠去。

雖然難過，但你也清楚，這個規(guī)定也沒什么錯。人類的規(guī)定，當然是要緊著人類的利益來?？僧斈惆l(fā)現(xiàn)人們都從傳送履帶上取走了一件件行李，而吉恩的身體遲遲沒有出來時，你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它不見了。

是它，不是他——你不由得感激起吉恩在離開前讓你將他的“靈魂”取出來的舉動。

如果他被整個偷走或者毀壞……你根本不敢想那之后的生活。

你朋友定居的X03星，某間辦公室。

“對不起，我們很遺憾……我們愿意支付您的全部損失?！苯?jīng)理盡量維持著他平靜專業(yè)的表象，但總不自覺地瞄著你手中捧著的魚缸里游來游去的金魚。

就算是人之常情，你也覺得不太舒服。

你抱緊了魚缸。

“對不起，這位女士。讓您不得不暫時當一條金魚?！彼譀_著魚缸誠懇地道了歉。

這讓你感覺好了很多。但是……

“先生?！蹦愕?。

“啊，先生……”他的表情微妙地閃爍了一下，五官迅速歸位，恢復成充滿歉疚的樣子，“非常抱歉?！?/br>
他刻意放輕的怪異語調(diào)讓你非常不快。你想，你看穿他虛偽的表象了。他方才的誠懇只是想打發(fā)走你。而現(xiàn)在不知道同性戀觸到了他哪根筋，他就從努力安撫變成了發(fā)起進攻。

“我不認可您的賠償，我戀人的軀體對我來說有很重要的意義?！蹦惴磽舻馈?/br>
“您的‘戀人’的軀殼在法律規(guī)定上只是一件娛樂用的道具?！苯?jīng)理慢條斯理道。

……

幾小時后就是婚禮，你拒絕收下對方的賠償，拂袖而去，決心回來再和他們好好說道說道。

變成金魚的吉恩試圖勸你：“這沒必要，路易。你不能改變所有人的想法?！?/br>
“我沒打算改變所有人的想法，”你道，“我甚至不覺得我做的事對其他人有什么好處——他對我缺少尊重，換了他，另一個人也許會對其他人缺少尊重。我只能改變表面上的態(tài)度，甚至態(tài)度都未必改的了。也許他什么事也沒有，也許他換了另一個地方去歧視人。我能做的只是以牙還牙。但……我憑什么不能以牙還牙？他在傷害我和我愛的人！”

吉恩無奈地撞了撞魚缸，你把它理解成一個親吻。溫熱的唇貼在冰涼的缸壁上。

“你又臉紅了?！蹦愕馈?/br>
“我本來就是紅的！”

你看到他扇動魚鰭氣急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