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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的方向往前走。好在,走了約百步,我就聽見細(xì)微的潺潺水聲。漸漸的,能感受到漂浮著的清新的濕氣。水聲越來越大,似乎就在近前了。避免踩進(jìn)去弄臟了水,我便蹲下身,一只手觸著地往前挪。地上已不同于之前冷冰冰的硬土,而是覆蓋著一層柔軟的草皮。終于,指尖觸進(jìn)水里,傳來一陣沁涼的感覺。我是真的渴了,雖然看不見水的模樣,但直覺中覺得它必定清澈澄凈,于是掬起一捧喝進(jìn)肚子里,比想象中還清爽,又接著喝了兩捧。還未回味,便聽到草皮上傳來腳步聲。我循聲望去,竟然見到一盞珍惜的光明——一只紙燈籠。燈光中,是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者,他略微佝僂的身體仍很高大,表情嚴(yán)肅,眼神不善。他慢騰騰走到我面前,喉嚨深處發(fā)出生氣的聲音,“你是誰?”“我叫無所求。”“我怎么知道無所求是誰!你怎么過來的?和誰一起?”他說著又挑起燈籠向我左右看了看。“現(xiàn)在只有我一個。我是被一只大鵬鳥和一陣大風(fēng)從仙人國帶來的,還有一只白云犬,和一個叫魔昂的……不知道他們被風(fēng)吹去哪里了?!?/br>“什么亂七八糟的?總之你是胡亂闖進(jìn)來的。”我點點頭。老者轉(zhuǎn)過身,沉聲道:“那你跟我來吧。”我隨著他的燈光,沿著水邊走。這是一個圓形的水塘,不知水從哪里冒出來,也見不到水流向哪里,偏又能聽到水聲汩汩。“這泉從地下冒出來,水又流回地下去?!崩险咚坪醵聪ち宋业南敕?,稍稍解釋道,我“哦”了一聲。“就是這了?!崩险咄O聛恚D(zhuǎn)過身,舉起燈籠,給我看一塊石碑,石碑上面寫著:“泉水清甜,泉主孤苦。如果喝了泉中水,就要讓泉主不再孤獨。”老者說:“我就是泉主。你喝了我的泉水,就要一心一意留下來陪我?!?/br>“可是,這里一直黑著,我根本看不見石碑啊?!?/br>“那關(guān)我甚事?又不是我讓天黑的?!崩险邍?yán)肅的面容愈加不高興起來,“這方圓千里,只有這里有泉水,就算你看得到石碑上的字,你又能忍住不喝嗎?”我想了想,他說得也對。“還是你有別的地方要去?”我搖搖頭。“那你就寧愿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摸索,也不愿意留下來陪我這個老頭子?”想想我這一路走來,在未知黑暗中的滋味還真是不好受。留下來也不妨,等著白云犬尋著我的氣味,或是尋著水喝的時候,自然就會找到這里。何況原來我是陪著師父的童子,如今陪一個老者,我應(yīng)該也能應(yīng)付得來。老者又說:“如果你不答應(yīng),你就會慢慢渴死。這石碑上的字是上萬年前刻下的,已經(jīng)有天地為證。如果你違背了,就會再也喝不到水,即使喝下去,那水也會在你的肚子里變成冰?!?/br>“我愿意留下來?!?/br>“這就對了嗎!”老者嚴(yán)肅的臉居然綻出笑容,仿佛荊棘樹開花一般?!澳銊偛耪f你叫無所求?”“是的。”“無所求、無所求……那我就叫你小央吧?!?/br>“小央?這和我的名字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也是,還是叫小求好了。來,和爺爺去吃飯。”于是,我就留在了泉眼邊,慢慢熟悉了這一方水土。繞著泉眼走一周,需要三十六步。泉眼邊上都長著細(xì)細(xì)的絨草。在那塊大石碑旁邊,有兩間茅草屋,爺爺分給我一間來住。茅草屋后面有一片菜地,那些菜都是我沒見過的,果實往往是黑色。沒有晝夜交替,該如何分辨朝夕暮旦呢?爺爺在草籠里養(yǎng)了一種小蟲子,叫“一朝顏”。這種蟲子從生到死,剛好是一天一夜的時間。它們在死去的時候留下卵,爺爺說見到卵就是正半夜。那卵會迅速地孵出黑色的幼蟲,當(dāng)幼蟲長出翅膀撲撲楞楞揮動的時候,就到了早上。翅膀在傍晚時會變成晚霞的火紅色,等到死去時就成了蒼白色。爺爺說“一朝顏”是由一些有罪的靈魂轉(zhuǎn)生的。那些靈魂在很久之前犯下了嚴(yán)重的過錯,需要用許多生來償還。但上天可憐他們,就讓他們化作了“一朝顏”,這樣生死輪回得快些,也好早些贖清罪過。“上天真寬容。”“是啊?!睜敔旘\地看著黑乎乎的天空,“上天是最仁慈的,他讓所有的生靈都能存活在他的庇佑之下。只是,有太多的靈魂不懂得滿足,總想掙脫上天的安排,最終只能自討苦吃?!?/br>每天“清早”,當(dāng)草籠里的一朝顏們撲棱著翅膀時,爺爺都要對上天進(jìn)行禱告,他跪在草皮上的時候,慈祥得難以言說。他也讓我跟著禱告。但禱告之后,他就會恢復(fù)嚴(yán)肅的面容,讓我去擦一些他的收藏品。那些收藏品是一大堆骨頭。“你看看這個?!睜敔斉e起一只頭骨給我看,“是一只妖熊的。它從遠(yuǎn)方跑來喝我泉里的水,卻又不答應(yīng)留下來陪我,于是,它死了?!?/br>爺爺又舉起一根粗大的腿骨,“這……是另一只妖熊的,它也是喝了我的水又不肯留下來陪我,于是,它也死了?!?/br>爺爺說完,頗有深意地看著我,“這些都意味著什么?”“不聽石碑上的話,就會死?”我試探著回答。爺爺聽后滿意地點點頭,然后把妖熊的骨頭遞給我,“上天慈悲啊。把這骨頭擦得干凈一些吧?!?/br>在骨頭堆里,還有完整的魚骨頭,難道它們也是從遠(yuǎn)方跑來偷水喝的?“它們啊……”爺爺眼神迷離,嘴角開了又合,“它們是同意留下來陪我的,但卻三心二意,于是,也死了。你不要學(xué)它們,它們死得最慘。但上天慈悲,你也把它們擦拭干凈吧?!?/br>有一“晚”,擦骨頭擦得忘了時間,去看“一朝顏”時,發(fā)現(xiàn)它們的翅膀正在迅速地干枯,蒼白如同燈籠紙。原來已經(jīng)這么晚了,我不禁打了一個哈欠。從后園繞到前面,想著打來一些水留著起床時用,正蹲在水邊時,忽然聽到一陣“哧溜溜”的聲響。那聲音很輕很輕,卻又動得飛快,來到水邊后,戛然而止。我的手還在水中,忽地感受到水面蕩起一圈一圈的波紋。然后,我聽到水流過喉嚨發(fā)出的咕嚕聲。“你是誰啊?”我問了一聲,對方則報以一陣輕咳——嗆住了。“是……是你嗎?”那個聲音一邊平復(fù)一邊問我。我也聽出了一些熟悉,似乎是之前那個賣眼睛的。“你怎么還在這里???”“我留下來陪爺爺。他說我喝了他的水,就不能走的,否則會死掉。”“可是我也經(jīng)常喝他的水??!”那個聲音突然緊張起來,“怎么辦,怎么辦?我都沒有留下來陪過他,難道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