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身后響起。陳語生回頭一看，那個小男孩坐在他剛剛坐過的琴凳上，埋著頭用力揮動著手臂，彈著熟練、卻并不讓人覺得好聽的音樂。

明明對這個孩子沒什么印象，卻覺得非常的眼熟。

陳語生頭皮一陣發(fā)麻，卻無暇顧及。舞臺之外群魔亂舞，像是荒山之夜的狂歡：高大男人扭曲的表情、一群大人如百鬼夜行一般獰笑著、永遠的迷茫、永遠的人間失格、被逼無奈的狂想曲……剛剛一個個小小的劇場在旋律里一閃一滅的出現，圍著陳語生飛快的轉動，并不斷從遠處逼近。

窗外的月光閃耀著妖冶的藍光，亮得不正常，周圍的琴聲開始變得有些壓抑。

肖禾皺著眉抱著小孩走在長廊上，兩側有很多黑色的身影?？赐庑螒撌侨祟惖臉幼樱砭透⒘藢雍谄嵋粯?，看不清五官。

它們并沒有對兩人窮追不舍，而是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說這些聽不清的閑言碎語，還有永不停歇的嘲笑聲。

“這是什么情況……它們是看不見我們嗎？”肖禾嘀咕著，快步走著。

新的黑影不斷從地板上、墻縫和天花板上冒出來，馬上加入其他黑影們的討論，將滲人笑聲從多聲部豐富成了大合唱。

“語生，你看看那些東西有沒有跟著我們?！毙ず炭粗旰蟠汗S一樣冒出來的影子，心里一陣發(fā)毛。他拍了拍一直趴在他肩頭的“陳語生”，想讓他幫忙看看背后的情況。

小孩只是看了一樣就迅速縮了回去，怯怯的報告：“它們……在跟著……”

“啥？！”肖禾驚的一回頭，可是所有的黑影都站在原地，各自聊的很開心，好像根本沒空搭理他們倆一樣。

肖禾仔仔細細地左右打量，真的沒有一雙眼睛是朝著他們看過來的。

“算了，正好快點走”

到現在這一步，肖禾都不覺得害怕了。

“果然是被嚇出來了么。”他一邊揶揄地想著，一邊加快腳步。

長廊的盡頭漸漸顯露出來，一面糊滿了灰塵的鏡子掛在他們的正對面，倒映著模糊的身影和點點藍光。

“真是不吉利。”肖禾小聲嘀咕。

雖然知道不看為妙，但他還是忍不住好奇瞥了一眼。

“靠。”

那鏡子里倒映的光源，不止一個。

在他們身后，閃著幽幽藍光的一雙雙光點密密麻麻地地堆疊著，像是要在對方身上穿洞一樣，齊刷刷地盯著對方。

是那群黑影的眼睛！

雖然沒有一個黑影上前來攻擊他們，但肖禾卻覺得這樣被一群東西一路尾隨著的感覺更滲人，尤其是它們每個都掛著嘲諷一般的笑容，從背后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而且這樣的東西還一直從天花板、地板、墻上、窗戶上不斷鉆出來，不斷壯大身后的隊伍。

“這鏡子太不吉利了！”肖禾咬著牙嘀咕著。剛剛竟然覺得不可怕，一定是錯覺。他感到一股寒意從后頸竄到四肢百骸，甚至腿都有些使不上勁，整個人釘在地上，動都不敢動。

“陳語生”趴在肖禾肩上，把頭埋的低低的，縮成小小的一團，抖得跟篩子一樣。

“語生，你知道這些東西是什么嗎？”既然是心魔，還要從主人那里找點眉目。

“……不認識……不想……認識的人”小孩用蚊子一樣地說。

“你說什么？”肖禾實在沒聽清，把耳朵湊到“他”嘴邊上。

“……鄰居……”

“你說啥？你鄰居不是我家么？”他挑了挑眉毛“我家……這么嚇人嗎？！”

“我……不認識你……”小孩縮得更小了。

“我們都認識這么就了你竟然不認識我？！今天哪個混蛋說要來這破地方探險的？！”肖禾不禁提高了聲音。

“我……我不認識你……”小孩的聲音壓得更小了。

“你開什么玩笑？！誒……嗯？”

肖禾這才想起來，陳語生是八年前才和他mama兩個人搬到他家隔壁的。而這個小孩，看起來比那時還要小一點……

“哦……抱歉，是我弄錯了。”肖禾看孩子快哭了，連忙把聲音放輕。

這個年紀的陳語生確實還不認識肖禾，只是肖禾沒想到“陳語生”的記憶竟然丟失了這么多。

“那，這是你搬家之前的鄰居們嘍？”

“我沒有搬家……mama說……我們還要很久才搬家……她說……只有我和她會去新家……”小孩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邏輯表達得不太清楚，但肖禾大概可以確定“陳語生”的記憶卡在了遇到他之前的一段時間。

第十二節(jié)

“那，這些鄰居一直這樣看著你嗎？”

“它們……一直盯著笑話看……”

“笑話？什么笑話？”肖禾皺了皺眉毛，一時沒辦法明白。

“……”小孩埋下頭，沒有回答。

平時說話溜得飛起的陳語生，竟然在這個節(jié)骨眼掉鏈子！肖禾忍不住嘆氣，但畢竟現在的“陳語生”是個被嚇壞了的小孩子，也只能耐心地慢慢問了。

可被一群東西在背后盯著的時候，怎么耐心？！怎么慢慢問？！

肖禾有點抓狂了，干脆轉過身，背對著鏡子，眼不見為凈。那些黑影也十分配合地移開了視線，依然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發(fā)出詭異的笑聲。

而且，它們比剛才，離他們更近了一些。如果仔細觀察的話，甚至可以發(fā)現，兩人背對著墻和鏡子，被這群黑影圍在一個半圓形的圈里。

“語生，別怕，你為什么那么怕它們？”肖禾笨拙地揉著小孩的頭發(fā)，他很擔心著小鬼隨時會抽搐地口吐白沫。

“我……不想認識他們……”

“哈？那就不認識唄，又沒人逼你……”

“……”

小孩又沉默了，肖禾幾乎要放棄了，他沒想到和幼年陳語生交流會這么費勁兒。

但是……看“他”的態(tài)度，應該是不想和這些東西待在一塊吧？

“好啦，別怕，我們離他們遠一點?！?/br>
“……嗯?！?/br>
就在肖禾想抱著小孩走開從走廊的轉角走開時，那群黑影突然開始快速朝他們挪了過來。把他們圍在圈內，逼退在墻角。

“我靠你們剛剛不是還各聊各的很開心嗎？！一塊兒涌上來是幾個意思??？！”肖禾頭皮發(fā)麻，說話都帶上顫音了。

那些東西開始正大光明地盯著他們看了。數不清的一雙雙眼睛投出像蛇芯一樣的視線，齊刷刷地集中掃過來，感覺就像真的有蛇纏在身上一樣難受。

“逃不掉的……”小孩趴在他肩上，念咒一樣地說。

“誰告訴你逃不掉的？”肖禾拍了一下小孩的后腦勺，咬著牙說：“還什么都沒發(fā)生呢，別說喪氣話?！?/br>
“真不像你?！彼谛睦锇祰@，卻沒有講出來。

琴聲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