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倆對話，愣在了廚房門口，進(jìn)也不是出也不是：“呃……要不，你倆再討論會兒‘rou償’的事，我進(jìn)廚房再多燒個菜？”

改改面露窘色，輕推著師弟后背：“行了行了，你上菜去?！?/br>
“哎，好。”

第四十二章

“厲害了，徒弟。你是打算演？下一步咱們是不是該剝削完仇二爺丟出門去?！?/br>
“去，惠娘，你這么說也不怕改改生氣?！?/br>
“我講老實(shí)話嗎。你聽說哪個藝妓正當(dāng)年的時候養(yǎng)個相公的？還是這種境況呢，改改，嫌家里事情不夠多??？”

“那……那他沒地方去了，來我這里怎么了？”

三個人，一碟瓜子?；輒ama的房間里面暖烘烘的，改改坐在圓桌一角聽惠娘跟四姨你一句我一句數(shù)落了他起來。

“你想想明白好吧啦，哎，仇家是什么人家，你把仇天酬拉過來了，是打算跟他們對著干？我求求你弄明白，他一個書生的，搞不靈清這些事情，你弄不懂啊。仇二爺也是好笑，我姑且看你們倆是情深意重，到時候他哥找上門來了，又是一樁事兒，我看你怎么辦?！?/br>
惠娘翹著二郎腿，嗑著瓜子輕哼一聲。四姨也眉頭略蹙：“雖說你惠mama這樣講有些過，但是改改，道理是這個道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里情況，這樣不是叫你去當(dāng)惡人嗎？人家要怪怎么會怪仇二爺身上，肯定都是說你狐媚子勾引的人?！?/br>
惠娘在旁偷笑：“狐媚子勾引都出來了，四姨還說我講話難聽?！?/br>
改改坐在那，眼神在這兩個女人之間掃過來掃過去，四姨講完，看了看他：“聽我們兩個說了沒有?。俊?/br>
“我聽了，四姨?！备母男Φ脽o奈，“眼下這情況，來鳳軒齋住著就住著唄。我覺得沒什么。名聲這種事兒，我也跟天酬說了，他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br>
“他不介意？哈哈，”惠娘縐著塊帕子笑了，“稀奇，我一回聽說讀書的人不介意自己名聲的。”

“所以說仇二爺是個難得的。再說了，要是為著小事出來，那說回去也就回去了，可是你也不想想，他們吵得是什么？仇二爺是不想跟他哥哥一樣當(dāng)賣國賊?！?/br>
“賣國賊，哎……秦保長不也是嗎？還說仇家秦家要結(jié)親呢。我是笑掉大牙了，有的人吶，不要臉起來，比下九流的還不要臉?！被菽镞€記恨這姓秦的上回占她便宜的事，可惜又不能討要回來，只好每每談起惡狠狠咒罵幾句，聊以解恨。

“對啊，他要是回去，就等于說跟家里頭服軟，一來要接手和日本人的生意，二來還要和秦保長的女兒成親。所以我不怕，他們要來這兒找天酬就來好了。到時候看看誰丟人啊?！备母纳焓种е^，撥弄盤里散落在桌面的幾枚瓜子，“論道義上來說，二爺沒做什么對不起他們的事情，不過就是尋了個地方避著罷了。情誼上來講，也不是說就此跟家里一刀兩斷，兩不相認(rèn)。我仔細(xì)想了想，其實(shí)挑我們這住，也挑的巧妙?！?/br>
“這話怎么說？”

看四姨問了，改改也就把自己想的說了出來：“如果放到一般人家，家里的兒子要是住到了煙花地藝妓樓，還不要跟逆子一刀兩斷？偏偏仇家就他和他哥兩個兒子，他哥還想指望著弟弟幫忙，他住過來，說來賭氣，可說真的，又像是在逼著家里跟他翻臉?！?/br>
“嗯，你這么講的，仇二爺好深的心機(jī)呢?！被菽锓藗€白眼，說一句，“我才不信。”

“其實(shí)我也不信。隨口胡編的?！备母呐牧伺氖稚纤樾计鹕?，“理由最簡單了，天酬喜歡我想留在這兒，就這樣啊。你們想那么多干嘛？樓里的日子，有他幫村，我倒覺得輕松呢。四姨的病也需有人常常在旁看著，二爺學(xué)醫(yī)，平日里讓他看，都不必特地尋大夫過來。”

“錢呢，六口人吃飯，錢從哪來？光你帶著如笙在書寓、茶館唱戲夠嗎？”

“天酬說……打算，尋個事情做。要不找學(xué)校教書，要不就索性幫人問診?！?/br>
“這么打算？問診，藥從哪兒來？”

改改沉吟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他的打算，我也沒有怎么仔細(xì)問。隨他啊，他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唄?！?/br>
惠娘哼哼一聲：“我養(yǎng)的兩個徒弟啊，都是癡情種。一個哭天喊地要嫁情郎，一個嗎，賢惠可人替人想辦法。真好啊，你們真是重感情！”

改改沖mama做了個鬼臉：“這句話我就當(dāng)你是羨慕了?！?/br>
“羨慕得很呢。哎，改改，你們家仇大夫要是真的賺錢了，不要忘了mama跟四姨咯?！?/br>
“曉得了，曉得了！”

其實(shí)一家六口，生活好像和以前沒什么改變。多一口人吃飯，樓里還熱鬧。仇天酬把東西都搬過來了以后，就和改改一間屋，好像就和一般新婚夫妻那樣過日子。偶爾也會有口角，但頂多拌那么兩三句，很快又會和好。

在一起住了，以前不怎么了解的事情，也慢慢地開始了解。仇天酬還是有少爺性子的，平日里十指不沾陽春水，叫他擇個菜都擇不好。改改讓他廚房幫個忙洗一下腌菜，那少爺?shù)诙焓稚暇蜕鹆藘霪?，看的改改也是無可奈何，只能拿來凍瘡膏藥幫他擦。

改改說他：“你這雙手啊，白白嫩嫩的，比楊貴妃的都要精貴?！?/br>
“我的手……我要是做醫(yī)生了，這雙手是要動手術(shù)的！當(dāng)然精貴了?！?/br>
“我的手還給你們彈曲唱戲賺錢呢，你覺得現(xiàn)在哪個的手更精貴些？”

仇天酬不說話了：“那，明天我接著洗菜?！?/br>
“算啦，你洗過的，一大半都讓你丟了，吃什么?。拷唤o蕓湘去好了。”

“你這樣子講，好像我做事情還不如蕓湘哪個六七歲的娃娃?！?/br>
改改挑眉看他。仇天酬撓撓頭：“不會吧……你真覺得我做事不如六七歲小孩？”

“你又從來沒干過那些事，你要讓蕓湘來讀書識字什么的，肯定也跟你差一大截嗎。”

仇天酬嘆了口氣：“哎……百無一用是書生，說得還挺有道理的。改改，為什么你們樓里各個都會做菜洗衣？我看你們也不是請不起傭人啊?！?/br>
“來這邊，能皮rou的誰給你當(dāng)傭人？就那么幾口人，自己做就成了。”

仇天酬背靠在他肩上，眼睛看著床廊上的木雕：“改改，你教我這些唄。我以前從來都沒有干過。在日本留學(xué)的時候，飯菜、洗衣，學(xué)生寓居里全都是有下人做的，根本用不著我們動手。在家里就更不用說了?！?/br>
改改隨口應(yīng)一句：“多好啊，有人伺候著。我想過還過不上那日子呢?！?/br>
“有什么好的？”仇天酬側(cè)過頭看他，“有人這么伺候著，自己什么都不會，跟廢人一樣?？晌夷菚r候就算想自己做，別人都不肯讓。”

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