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那臭女人趕出來的小可憐”，說完他拿著酒瓶子猛敲孤兒院的大門，一邊敲一邊笑得令人反胃，“快開門，開門！”

門被打開了。中年女人站在門后，看見蹲在臺階旁的我后雖然皺了皺眉，仍是恭順地為男人讓出路。我站起身，跟在男人身后走了進去。

中年女人在男人進來后一直保持沉默，好像個啞巴，而且她也沒有對我露出什么情緒，她看我的目光完完全全就像看路邊隨處可見的碎石。倒是男人一把拉過我，滿是酒氣的嘴一張一合，“你叫什么名字，小可憐。”

我睨視男人一眼，開口：“我找艾米麗?！?/br>
“艾米麗，誰？”男人不解，當他的目光順著我的視線看向女人時，女人才第一次開口，“我叫她過來?！?/br>
之后艾米麗被帶到了我的面前。她就跟我之前在地下室見過的孩子沒有兩樣，又黑又瘦，渾濁的眼睛里滿是被禁錮的恐慌與瘋狂。

被帶出來后，艾米麗直直望著我，既不說話，也沒有動作，就像根木頭杵在原地。

“艾米麗?！蔽易呱锨埃胍屑毧纯此?，但男人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他將酒瓶往桌上一撞，站起身就往樓上走。

在男人上樓后，女人突然出其不意地挾住我，往樓上走去。

那時候我覺得艾米麗是明白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事情的，但她的瞳孔里仍是什么都沒有，既沒有憐憫，也沒有動容，她就像死了一樣站在原地，仿佛靈魂已經(jīng)荒蕪，只有rou體扎根在地板上。

那是我憎恨著的艾米麗，是明知道一切卻仍舊冷眼旁觀的艾米麗，但我想要拯救的就是這樣的艾米麗——透過殘破的靈魂，身處于無盡黑暗中的我唯一看見的冷光。

☆、過往の迷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抬到地下室的，只是當我意識清醒時，身邊擠著一個又一個又黑又瘦的孩子，他們仿佛見怪不怪地看著我，在黑暗中竊竊私語。

“他什么時候會死？”一個孩子問。

“誰知道？”一個孩子回答。

“他死了之后，被子是我的?！敝暗暮⒆佑终f。

“你想得美！”另一個孩子突然插嘴，隨后他突然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地開口，“你就不怕他有病嗎？”

那孩子將聲音壓得極低，極低極低，但我仍是清楚地聽清了一切。我轉(zhuǎn)過頭，向著私語的方向竭盡全力開口，“我不會死?！?/br>
“我會活下去，一直活下去，比你們所有人都活得更久，更好?！?/br>
也許是沒料到我還有力氣說話，地下室驟然靜了下來，一片黑暗中只有呼吸聲在靜默作響，仿佛葬禮上的安魂之曲。

我睜開眼睛發(fā)了會呆，隨后機械地轉(zhuǎn)了轉(zhuǎn)頭，想要尋找艾米麗的身影，但地下室暗得過分，我甚至都看不清身邊孩子的長相，更遑論認出艾米麗。所以我扯了扯嘴唇：“艾米麗?！?/br>
艾米麗并不回答我，這反應(yīng)在我預(yù)料之內(nèi)。

我沒有再呼喚艾米麗，只是瞪大眼睛呆視面前黑漆漆的一片。身體上的疼痛時隱時現(xiàn)，但這疼痛并沒有在城堡時的恐懼來地刻骨銘心。自從見到艾米麗后我就發(fā)現(xiàn)我的心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我可能說不出這東西的名字，但我知道它確實存在著，無比鮮明的存在著，甚至因為太過強烈而壓過了我所有的感覺和情緒。

那一夜，我腦海中的艾米麗給了我無比的勇氣，并讓我第一次認識我到原來我竟是這樣的堅強的人，堅強到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這世界的一切。

任何的感情在這勇氣面前都不值一提，所以在與那些孩子合伙殺掉孤兒院夫婦時，我的心里并沒有任何的恐懼與愧疚，相反，我覺得我做了一件非常光榮的事，我將艾米麗從魔鬼的手中拯救了出來。

那是件預(yù)謀已久的事情，就發(fā)生于我被囚禁在地下室的第四天。那天晚上女人又為醉酒回來的男人抓了個孩子去樓上隔間，因此地下室內(nèi)的孩子全都沉默著。他們早就見慣了這樣的事情，也習慣了用這樣的方式為同伴哀念。他們感到悲哀，卻從未想過如何才能改變這悲哀，而我所利用的，就是這一點。

我的勸說極具煽動性。本就是困獸之身的孩子們很快就和我達成了共識，殺掉那對狗男女，然后燒了這間孤兒院，我還承諾當我回到城堡時，會給他們每人十枚銅幣。我想這些應(yīng)該足以打動他們，畢竟就算是平常貴族的跟班日薪也不過30銅幣，但那些貪得無厭地孩子在十五銅幣時才下定了決心。

當那群孩子忙著殺人時，我在地下室的角落找到了艾米麗。她蜷著身子縮在墻角，即便感覺到我走過去，也一動不動地將頭埋在雙臂里。

“艾米麗。”我伸出手輕輕碰了她一下。

艾米麗沒有抬頭，但她有些干啞粗糙的聲音從蜷縮的身體內(nèi)顫了出來，“你是個惡魔?！?/br>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艾米麗的聲音，這個認知讓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激動得渾身顫抖。我忍不住急促開口，“艾米麗，我是艾倫，你的哥哥。”

許是聽到“哥哥”二字，艾米麗的身子頓時僵住了。我能感覺她在瞬間驚顫后緩緩抬起了頭，面無表情的臉上第一次有了震動。

“哥哥？”她呢喃一句。

“對，我是你哥哥，是你的同胞哥哥。”我急忙回答。

艾米麗眨了眨眼睛，隨后笑得詭異而空茫。她冷冷開口，“我沒有親人?！?/br>
“不，你有！”我握住她的手臂，逼迫她將目光望向我，“我就是你的親人，而你也是我的親人?！?/br>
艾米麗冷笑一下，渾濁的瞳孔里空無一物，“你說謊?！?/br>
“我沒有說謊！”我急得跪倒在她面前，口中的話不經(jīng)大腦一連串吐出，“我沒有說謊，我們是這世界上唯一有聯(lián)系的人，你，我，是血脈相連的兄妹，所以我才會過來救你啊。”

“艾米麗，”我的淚水不自覺涌了出來，“跟我走，求求你跟我走。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你必須跟我走?！?/br>
艾米麗仍舊是一副失神的樣子，她這樣子讓我心碎，我忍不住抱住她，將下頷抵在她的頭上。明明心里的感情澎湃洶涌，我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閉上眼睛，任淚水無聲無息地流著。

上樓的孩子很快就下來了，他們一堆堆擠在地下室門口，向著里面大喊我的名字。我知道他們已經(jīng)完成了任務(wù)，也知道這座孤兒院將會在不久后燒成一堆廢墟，但我懷中的艾米麗沒有絲毫逃出去的意思，她只是蜷著身子，呆視前方，就仿佛一座沒有靈魂的雕像。

門口的孩子們見我不動，開始吵了起來，他們的懷疑和謾罵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穿到我耳朵里，但我沒有心情辯駁，只是更加用力地抱了抱艾米麗。

在此期間，一團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