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漂浮著瓶瓶罐罐、動物尸體，還有一些分不清是什么的垃圾。

    出門時，沒到腳踝的積水，現(xiàn)下已經(jīng)到了她的大腿。

    情況比王結(jié)香想象得還要糟。她抹了把臉上的水珠，毫不猶豫地淌進(jìn)那灘臟水，走回她的家。

    家門大開著，殷顯竟比她更早一步回來。

    淹了。

    家淹了！

    進(jìn)的水足有膝蓋深。

    臉盆、水桶、地毯、掃把、鍋碗、佐料、抽紙，插電板……幾乎是家里的所有東西，它們被泡在水里。

    粗略一看，也知道家中損失慘重。

    殷顯的褲子挽得高高的，他抱起床頭柜，茫然四顧。

    床頭柜該放哪里？他能跑去哪里？

    這兒是他唯一的家，它被毀成了這樣。

    “顯哥，扔床上吧?！蓖踅Y(jié)香喊道。

    兩人對視一眼。

    她快步上前，加入他，一同搶救家里的財產(chǎn)。

    只有床，以及衣柜的頂部是比較高的。

    這兩個地方?jīng)]被淹，沒浮起來，可以放東西。

    王結(jié)香負(fù)責(zé)撈輕的小玩意，殷顯負(fù)責(zé)搬大的重的，零零碎碎的破爛堆了一床。

    太窮了，家中根本沒什么是特別值錢的。

    可是，這樣一看，什么都不舍得丟。他們仔細(xì)地打撈著，直到筋疲力盡。

    屋外大雨傾盆。

    兩個人氣喘吁吁地擠在床上，守護(hù)著他們身后的滿床雜物。

    雨再持續(xù)下下去，床也要淹。

    王結(jié)香懨懨地，半只手臂垂在床外。

    指尖敲打著床腿，她凝視著逐漸漫上來的水。

    旁邊的殷顯和她一樣，盯著水面發(fā)呆。

    驀地，他的眼睛睜大。

    “老鼠！”

    拽起她的手臂，他帶著她往床里躲。

    殷顯的肩膀磕到不銹鋼的衣帽架，“嘶”地倒抽一口冷氣。

    他大幅度的動作把王結(jié)香嚇得不輕，她直起腰，幫他揉肩。

    “哇，你有沒有事？！”

    “沒事，”殷顯臉色煞白地?fù)u搖頭，比起身體的疼痛，他更恐懼另外的事：“你再坐進(jìn)來點(diǎn)，水里的大老鼠在游泳?！?/br>
    即使王結(jié)香不怕老鼠，他這番話仍是蠻驚悚的。

    她屏住呼吸，望向他剛才看的那個方位。

    “你別去。”殷顯阻止她。

    他說得晚了，王結(jié)香已經(jīng)探出腦袋。

    殷顯雙手捂住臉，不敢看那畫面。

    的的確確，是有個黑色的生物在渾濁的水里動來動去。

    不過……

    長舒一口氣，王結(jié)香忍俊不禁。

    “是魚啦?！?/br>
    殷顯的手死死地遮著臉，不肯信。

    “它有腿?！?/br>
    “腿？”

    她扯了扯他的胳膊，叫他過來看：“這分明是魚的樣子?！?/br>
    “真的？”

    他將信將疑地挪開了一根手指，露出一只眼睛。

    “嗯，人家游泳游得賊好，肯定做魚不止一天兩天了。”

    雙手支著下巴，王結(jié)香趴在床邊看魚。

    瞧清楚“黑色生物”真面目的殷顯，徹底移開了手掌。

    ——看這流暢的泳姿，高超的潛水功力，確實不是他認(rèn)為的老鼠。

    “它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兒？”

    王結(jié)香驚奇地盯著魚，看得完全挪不開眼。

    殷顯的驚訝不比她少。

    兩人挨著彼此，相同的支著下巴的姿勢。

    四只眼睛專注地盯著水中的它。

    黑黑的胖胖的魚，不知道從哪里來，不知道為什么誤入了他們的家。尾巴和軀干靈活擺動著，它的腿貼著身體兩側(cè)，游得悠哉悠哉。

    “還真的是，它有手有腳。我看到了。”

    王結(jié)香轉(zhuǎn)頭，詢問殷顯：“它是魚嗎？”

    “應(yīng)該是娃娃魚，”他在課本見過：“它是兩棲動物，不屬于魚類。”

    “??？不是魚類，那為什么要叫娃娃魚？”

    “因為外型像魚?！?/br>
    她問著沒營養(yǎng)的問題，他知無不言地回答她。

    外面的世界風(fēng)雨交加，他們窮苦的年輕的人生，隨時會被大水沖垮。

    所幸，他們擁有一個避身的屋檐，一位說話的伙伴，一只不是魚的魚，這些一起組成了家的模樣；令可怕的世界，不再無可救藥的可怕。

    ☆、蛋炒飯

    待雨停, 舀干家里的水，他們開始修理壞掉的電器。

    一星期后, 城中村各處的積水退了下去。

    王結(jié)香一遍一遍地拖地, 擦墻。

    殷顯提著一包一包的塑料袋，去扔進(jìn)水后沒法用的東西。

    又過一陣子, 出了大太陽，他們開始洗衣服、洗被子、枕頭，將門口曬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終于把家里能曬的全曬個遍, 夏日的熱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出租屋墻上的霉印始終沒有消失。王結(jié)香和殷顯時而談起那天所見的娃娃魚，依舊覺得神奇。

    到了秋天，他們已經(jīng)住在一起大半年。

    這對年輕小情侶的相處模式與最初相比，有了不小的改變。

    從前的殷顯話少，悶得像個啞巴。慢慢地王結(jié)香發(fā)現(xiàn), 他不是不會說, 他是不跟她計較。真要較起真, 殷顯陰陽怪氣的兩三句話就能把她噎到發(fā)瘋。

    出現(xiàn)這樣的變化，一部分是他本性如此，一部分是被她影響。

    王結(jié)香的話實在是太多太密了。

    之前她把他當(dāng)厲害的大哥, 怯怯的不敢冒犯，怕招他討厭?，F(xiàn)在成為情侶, 她沒有這層顧慮了。

    面對殷顯, 王結(jié)香直白地剖開了自己。所有的情緒不論好壞，她全部第一時間展現(xiàn)給他。捧著一顆真心，她愛他愛得風(fēng)風(fēng)火火, 坦坦蕩蕩。

    而同吃同住，高密度的交流，也使得兩人之間漸漸有了摩擦。

    小的摩擦，比如：王結(jié)香綁頭發(fā)的皮筋不放在一個固定的地方。她脫下來，轉(zhuǎn)眼就忘了。他在家里踩到皮筋，幫她收起來，她還是沒記性，這兒丟一根，那兒丟兩根的。早晨急著出門要扎頭發(fā)，她問殷顯有沒有看到她皮筋，他冷哼一聲，沒幫她找。

    殷顯也有他馬虎的時候，王結(jié)香交代過他，要把鞋收到鞋架。一是，門口那么大點(diǎn)地方，幾雙鞋沒放好，就顯得亂七八糟；二是，為了保持家里干凈，不要弄混室內(nèi)的拖鞋和室外的拖鞋。

    他好多回沒注意，踩著家里的拖鞋出去丟垃圾，或者穿去公共浴室洗澡。等他回到家，拖鞋把地板弄臟，搞得王結(jié)香是又要刷鞋，又要拖地的。

    某次殷顯沒換拖鞋，被她逮個正著，王結(jié)香叉著腰對他吼：“你自己做衛(wèi)生?！?/br>
    殷顯理虧，乖乖出去洗鞋，她檢查洗干凈了才肯讓他進(jìn)門。

    而大的摩擦，其實比上述的兩件事更小。

    有天晚上，王結(jié)香做蛋炒飯吃。

    出鍋前，她想到殷顯愛吃辣，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