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徊微呵了呵腰,抬起袖子掩住嘴,“朕該怎么做?要朕背書嗎?” 琵琶袖后的嗓音響起,竟讓人有汗毛炸立之感,那條嗓子的主人明明正躺在床上,可聲音卻在隔了兩丈遠(yuǎn)的地方響起來……梁遇暗舒了口氣,轉(zhuǎn)身向皇帝拱手待命。 皇帝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月徊,到這時才信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心里緊著的弦兒松懈下來,慢慢長出了一口氣。 梁遇道:“這兩日就讓月徊留在御前伺候吧,待主子好些了再讓她出去。” 皇帝嗯了聲,復(fù)合上眼,再不說話了。 看看外面天色,離西華門開啟也只個把時辰,梁遇讓殿外侍立的人進來,自己帶著月徊進了內(nèi)奏事處。 內(nèi)閣奏對時少不得花樣百出,月徊沒有經(jīng)歷過那些,要糊弄過去不太容易。梁遇在地心踱了兩步,回身道:“你只要記好一句話,‘朕今日倦怠,題本交司禮監(jiān)合議后,再送朕過目’,就成了?!?/br> 月徊道好,照著他的吩咐cao練了兩遍,待梁遇認(rèn)可了,差事才算領(lǐng)了一半。 可她還是有點怯,支吾著說:“萬一被那些人瞧出來了,那可怎么辦?我冒充皇上發(fā)話,這是殺頭的大罪吧?” 一個糊里糊涂的丫頭懂得憂心掉腦袋,也算一項進步。梁遇見她細(xì)細(xì)蹙著眉,便安撫道:“別怕,到時候我也在,有什么變故,我自會抵擋的?!?/br> 月徊這才放心,背著手繞室走了一圈兒,笑道:“這紫禁城可真大,從宮門到皇上的院子,走得我腳底下起火。沒想到我這輩子還有造化進宮吶,回頭我得告訴小四,好好給自己長一回臉。” 可惜她這樣的打算,并不得梁遇支持,“這件事誰也不能告訴,就算小四跟前也不能說?!币娫禄裁H?,他嘆了口氣道,“哥哥明白你和小四以前的不易,也知道你們比至親手足還要親,可你要記好一點,同患難不易,共富貴更難。因為吃不飽的時候一門心思全在糊口上,等吃飽了就會騰出心眼兒來琢磨別的事,這世上除了哥哥,所有人都得提防?!?/br> 月徊哦了聲,應(yīng)得有些低落,在哥哥眼里,小四終究是個外人。 梁遇轉(zhuǎn)身望向門外漆黑的夜,喃喃說:“我今兒帶你進宮,也不知是對是錯。我這樣的人,時時走在刀尖上,不知道什么時候不留神,就給劈成兩半了。讓你摻合進來是解燃眉之急,等這急救完了,哥哥可能要送你去別的地方……” 月徊呆了呆,“我不和您分開。”說得氣急敗壞,一蹦三尺高。 梁遇失笑,孩子果然是孩子,想得不長遠(yuǎn),說風(fēng)就是雨。他只好寬慰她,“我是信口一說罷了,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送你走的?!?/br> 月徊臉上還有余怒,嘟嘟囔囔盤著牙牌說:“都丟了十一年了,還沒丟夠……既要打發(fā)我,找我回來干什么!” 姑娘使性子,讓人招架不住,最后還是楊愚魯送了點心和油茶進來,才讓她息了怒。 窗紙漸漸泛起一點藍(lán),外面的夜色在燈籠下也不顯濃稠了,五更的梆子響起來,篤篤地,一下下敲在人心上。 梁遇站起身道:“走吧?!鳖I(lǐng)月徊重入東暖閣?;实鄣牟“Y折騰了大半夜,到這會兒人昏昏沉沉,只顧閉著眼睛睡覺。梁遇安頓她在一旁侍立,壓聲囑咐她照著先頭的話去做,待這里都預(yù)備好,外頭的臣工也該入正殿了。 往?;实壅僖妰?nèi)閣,養(yǎng)心殿或乾清宮都有之,天兒冷的時候一般設(shè)在暖閣里,閣老們邁進殿門輕車熟路就要往東暖閣去,不曾想在門前被梁遇攔住了。 梁遇一派和煦氣象,含笑道:“諸位,皇上昨兒受了涼,怕把病氣兒過給閣老們,今日的奏對就隔簾呈稟吧?!?/br> 內(nèi)閣的人見他攔路,只得悻悻收住了腳。 梁遇弄權(quán),仗著是皇帝大伴只手遮天,內(nèi)閣人人心中有數(shù),但礙于他手握錦衣衛(wèi)和東廠,到底忌憚他幾分。如今朝中局勢是如此,皇帝倚重司禮監(jiān)和廠衛(wèi),內(nèi)閣倚仗太后,兩兩對抗也算勢均力敵?;实劾^位兩年來,沒有過隔簾奏事的先例,眼下正是親政的當(dāng)口,不見臣工,難免叫人起疑。 武英殿大學(xué)士宋驚唐掖著笏板,慢騰騰道:“臣等微賤之軀,若怕過了病氣就隔簾參奏,是對皇上大不敬?;噬霞仁芰撕?,臣等憂心皇上龍體,還是當(dāng)面向皇上請安的好?!?/br> 內(nèi)閣那幫文人,最不缺的就是抬杠的熱情,往慈寧宮送畫像的名單里頭也有這位宋閣老一份。梁遇調(diào)過視線來,輕慢一笑道:“宋大人此言差矣,內(nèi)閣是朝廷股肱,多少政務(wù)需仰仗諸位,宋大人自稱微賤,縱是其余諸位答應(yīng),咱家也不依?;噬象w諒諸臣工,是皇上的恩典,宋大人非要往里頭闖,驚了圣駕反倒不好……”邊說邊瞧了首輔張恒一眼,“張閣老道是不是?” 張恒是個懂得審時度勢的人,雖然不知梁遇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卻明白因這種小事頂風(fēng)而上沒必要。他笑了笑,樂得和稀泥,“梁大人說得是,皇上體恤,是臣等的福澤,隔簾奏事也一樣的?!?/br> 然而宋驚唐不肯罷休,昨晚順貞門開闔數(shù)次,其中必定有其緣故。先前在西朝房,大伙兒就因這個消息合計過,料著又是圣躬違和了?,F(xiàn)在晤對,皇帝不肯露面,難道叫他們對著門簾子長篇大論,人在不在里頭還不知道呢! “今兒的奏對不新鮮,前兩天已經(jīng)呈過題本的。依著我說,挑兩個人進去回話也成?!彼误@唐似笑非笑對梁遇道,“梁大人是司禮監(jiān)的老祖宗,東緝事廠的督主,知道為臣者奏事必面圣的道理。倘或皇上不豫,差遣御前的人下令息朝就是了,到底皇上帶病理政,我等也心疼。” “宋大人這是在質(zhì)疑皇上勤政的心么?”梁遇偏頭乜著他,“咱家聽說宋大人和夏連秋夏大人關(guān)系匪淺,看來宋大人今兒是有心叫咱家為難啊。” 內(nèi)閣的人眼見梁遇動了怒,忙出來打圓場,雞一嘴鴨一嘴地說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傷了和氣……” “看來朕的話是不管用了?!?/br> 正在劍拔弩張時,門簾里傳出皇帝的嗓音來。閣老們原本篤定皇帝病了,且病得不輕,暗想鬧一鬧也不賴。誰知一聽這聲氣兒,分明沒有半點病勢,當(dāng)即就打了退堂鼓。 “臣等惶恐,請皇上息怒。”閣老們紛紛舉著笏板躬下了身子。 里頭的月徊聽見哥哥被人頂撞氣涌如山,原想借勢罵他們兩句的,但想起他先前的叮囑,只得勉強按捺住了。 “朕今日倦怠,題本交司禮監(jiān)合議后,再送朕過目?!焙焹?nèi)的嗓子無情無緒道,想想心里頭憋屈得慌,又擅作主張追加了一句,“朕圣躬違和,自有太醫(yī)替朕調(diào)理,你們一個個不依不饒,打量朕好性兒,不治你們的罪是不是?” 此話一出,梁遇無可奈何,那些內(nèi)閣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