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戛然而止。

孟省看向呆坐在琴凳上的林之葉，又將目光落回其中一張一家三口在重慶吃辣火鍋的照片，“那么辣，胃不會難受嗎？”

“我不是天生胃不好……是絕食一周后胃穿孔造成的?！?/br>
孟省心里一跳，接著狠狠痛了起來。

“你太傻了?！?/br>
林之葉苦笑一下，掀開琴蓋，一首孟省有點熟悉卻叫不上名字的曲子，從他的指尖傾瀉而出。

“她是鋼琴老師，我和她學過幾年，但沒天賦。”林之葉彈了一小段就停下，“她發(fā)現我爸出軌后，跑去酒吧喝到酩酊大醉，然后醉駕……逆行和貨車撞在一起?！?/br>
孟省默默把手放在他肩上。

“我以為他們已經斷了，我已經快要原諒他了，”林之葉緩緩撫摸著琴鍵，“我太高估他了?！?/br>
林之葉的父親是個渣男，這是無疑的。孟省不懂，怎么會有人娶了天仙一樣的老婆后還搞什么出軌。

“你應該猜得到，我媽姓什么吧？”林之葉眼眶紅紅的注視孟省。

孟省搖頭。

“姓葉啊，笨蛋?！?/br>
“啊！”孟省恍然大悟，“好浪漫??！”

林之葉勉強笑扯出一絲笑容，“小時候，每次做自我介紹的時候，我都會說，我爸爸姓林，mama姓葉，他們非常相愛，所以我叫林之葉……后來，我的名字簡直成了一個笑話，它時刻都在提醒我，愛情就是狗屁?！?/br>
“也不能這么說……那咱倆算什么？也是狗屁嗎？”

林之葉走到窗邊，眺望著對面樓的燈火，“咱們才在一起多久，2個月？如果是2年，20年呢？總有分開的那一天?！?/br>
“如果才剛開始就想到結束，那連出生也變得沒意義了，因為都要死的嘛。”

長久的沉默后，林之葉緩緩開口，“我不會讓他們如愿以償的?！?/br>
臨走前，他特意將琴房反鎖，拿走了鑰匙。孟省看到林父掛在玄關的外套，有些擔憂地問：“你爸跑出去的時候什么都沒拿吧？”

“不用管他?！?/br>
沒帶錢包鑰匙，也沒帶手機，只穿著睡衣和拖鞋，又是在初冬的晚上，也夠這個渣男喝一壺的。

在回去的地鐵上，林之葉始終一語不發(fā)。孟省試圖安慰，笨拙地開口，“雖然你爸在某些方面做錯了事，不過他還是很關心你的。”

林之葉冷淡地看著他。

“他總是發(fā)信息問我，你最近怎么樣，情緒好不好，身體有沒有不舒服?！?/br>
林之葉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他當然關心我了，他還指望我給他傳宗接代?！?/br>
孟省忍不住想：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好像很難發(fā)揮這個功能。

“他一定不會因為那個女人而忽略你的，你可千萬別再折磨自己了?！?/br>
林之葉慢慢皺起眉，“你覺得我自殺是為了博存在感？”

“那是什么？”

他的眼神逐漸變得冰冷，“我以為你會懂我。”

孟省一時詞窮，便轉移話題，“那個女人……你爸說自己騙了她，是什么意思？”

林之葉不耐煩地解釋說：“他說，最初是他騙那個賤人自己單身的。”

“原來是這樣……”

“你信？”林之葉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孟省。

“為什么不信？”

“也只有你這種智商才會相信他的鬼話?！绷种~不屑地嘆息。

這種智商……孟省有點惱火，但還是溫柔地開導他，“你爸做錯了，不代表他會說謊——”

“他就是滿嘴鬼話，為那女人開脫！”林之葉提高了嗓門，一些乘客好奇地向這邊張望著。

“你相信他，就不用恨兩個人了！那么多的恨，多累啊……”

“一定是那女人先勾/引他的！”

“你為什么不愿意相信親人，而是相信自己的推斷呢？”

林之葉的臉微微扭曲著，猛然起身，“別再管我的事！”

地鐵剛好到了某一站，他毫不猶豫地下了車。孟省愣了愣，慌忙趕在門合起前追了出去。

“葉子！”

林之葉那穿著黑色大衣的修長身影鬼魅般疾行著，一直出了地鐵站，來到繁華的商業(yè)街。

孟省緊跟在后面，“葉子，我怎么可能不管你？我每天都在想你的事?！?/br>
“謝謝，可惜我并沒有每天都想你?！?/br>
“你——”

孟省覺得連他呼出的白氣都帶著幾分刻薄。

“多想想別的吧，也許你過的太無聊了?！?/br>
孟省心中的惱火又增了幾分，“行行行，我無聊，你要去哪？”

“你管不著?！?/br>
“先跟我回家行嗎？你衣服有點薄。”

林之葉依舊急匆匆地走著，“別跟著我?！?/br>
孟省剛拉拽住他的手腕，就聽見一個刺耳的聲音迎面?zhèn)鱽?，“葉子？”

趙浩成叼著煙，和兩女一男站在3米開外。短暫的停頓后，他快步上前，瞥了眼林之葉被孟省握著的手腕，將煙夾在指間，邊吐著煙霧邊問：“怎么了？”

林之葉笑笑，“沒事，隨便逛逛?！?/br>
趙浩成突然捏住他的下巴，瞇起眼睛，“臉怎么了？”隨后狠狠地看向孟省。

他還未來得及開口解釋，趙浩成已經一拳砸在了孟省鼻子邊。

“臥槽……”劇烈的灼燒感，是煙頭。孟省后退兩步，捂住鼻子，感覺一陣熱流涌出。

稍遠處的兩個女孩發(fā)出驚呼。

“浩成！不是他！”

林之葉試圖拉住趙浩成，但孟省已經流著鼻血開始反擊了，二個大漢扭打成一團，根本沒法插手。

“別打了！我走了?。　?/br>
林之葉瞅準空隙，分別踹了二人屁股一腳，毫不留戀地轉身朝與方才相反的方向走去。

孟省用余光瞥見逐漸遠去的林之葉，立刻停了手，白挨一拳后踉蹌著跟了上去。

趙浩成也收了手，跟在后面。

見二人不再動手，林之葉停下腳步，皺眉看著滿臉是血的孟省，問趙浩成：“有紙嗎？”

后者憤憤地吐了口帶血的唾沫，晃了下腦袋。

“我這有?！币粋€甜美的聲音響起，是那三人跟了過來。

孟省接過女孩遞來的面巾紙和濕巾，隨意地擦著臉，整個面孔像涂了油彩一樣，紅通通的像是要唱關公。除了鼻血流的有點多，還被燙了一下，并無大礙。

趙浩成一邊瞪著孟省，一邊嫌惡地用濕巾擦拭沾到鼻血的指節(jié)。

“大帥哥，我們又見面了?！?/br>
“是啊，我昨天還翻到咱們的合照了呢?！?/br>
兩個漂亮女孩圍到林之葉身邊甜笑著，他這才想起，原來是上次在商場索要微信的二人。

孟省警惕地看著她們，那個長相有幾分邪氣的男生也發(fā)話了，“還記得我吧？上次橙子帶你去闌珊，我還送你酒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