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后，石田園子露出了幾分訝異的表情。

“啊，這個人，我似乎有點印象?！?/br>
說著，她伸手指向了正中間的一張照片。

……

“……是這樣啊?！?/br>
聽到草薙說出的名字，湯川握手機的手不自覺地攥緊，半晌，他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夾雜著些許疲憊的嘆息。

“大體情況就是這樣，我和岸谷大概明天回山崎家。如果有問題，我們再聯(lián)系吧?！?/br>
“好?！?/br>
一直貼在耳畔的手機隱然有些發(fā)燙，盯著那閃著熒光的手機屏幕漸漸變暗，最后終于與黑夜融為一體，過了良久，湯川皺了皺眉。

“……警察什么的，還真是麻煩啊?！?/br>
“您幫助警察破案，只是因為興趣嗎？”

看到年輕的物理學者帶著若有所思的神情坐回原位，上野終于忍不住問道。

“如果只是興趣的話，這個興趣未免太過費神?！睖ń鯚o奈地笑了，“我只是希望案件能夠盡早解決。不然的話，某位刑警就總是在身邊轉(zhuǎn)悠，刨根問底，問東問西，這樣子我就根本沒法靜下心來專心研究?！?/br>
某位刑警……

像是被撩撥了最深處的那根琴弦，上野心中微微一動。她忽然想起初見湯川的那天晚上，在風亭的日式庭院里，湯川和那位名叫草薙的警官并坐在木頭游廊底下，兩個人一邊喝酒一邊聊著天——檐角下紙質(zhì)風燈的燭光柔柔地籠在他們身上，那一瞬間，他們似乎游離于眾人之外，卻絲毫不顯得孤單——

“您和那位警察，是很好的朋友吧?！?/br>
凝視著面前這位物理系副教授的眼睛，上野輕聲問。

“好朋友嗎……”

湯川翹起嘴角，過了半會，像是想起了某件時隔久遠的往事，神色中泛起了幾絲遙遠的懷念。

“那個家伙，一直都是這樣的?！?/br>
從很久以前，就一直是這樣。

“差不多十幾年前，我和草薙一起來過九州。”

“我們在大學時代是同社團的隊友?！睖ㄅゎ^望向窗外，酒吧的位置建在靠海的緩坡上，從敞開的窗口就可以望到黯藍色的海平線，星光在海面上閃爍，夜色無涯分明。

“當時我們就在這里的一所封閉式訓練營進行賽前特訓，原本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誰知比賽的前一天，那個家伙居然在讓腳踝受了傷。”

“那個時候，我們都以為他要放棄比賽了?？删驮谀翘焱砩希乙驗橛惺陆?jīng)過訓練館，看到球場上亮著光，走過去才發(fā)現(xiàn)他一個人站在半邊場地上，不停地揮動球拍，明明腳踝上還裹著紗布，但還是固執(zhí)地站在球網(wǎng)前，一下一下，練個不停?！?/br>
“……堅持不懈，為了達到目標，可以做出很多只能用笨蛋來形容的事?！?/br>
湯川瞇起了眼睛，目光望向更加迢遙的海天交接處。

“但是，就是憑著這股子傻瓜一樣勁頭，這個家伙揭開了很多表層的偽裝……我想，就算沒有我的幫助，他也能順利解開疑案吧?！?/br>
☆、-18-

-18-

“據(jù)氣象部門預計，今年第17號強熱帶風暴‘桃芝’已于27日12時前后在鹿兒島縣附近沿海登陸，登陸時中心附近最大風力有10級，中心最低氣壓為985百帕……”

山崎家的老板娘山崎優(yōu)子用木質(zhì)托盤端來兩碗烏冬面，把沒放小蔥的那碗放到湯川面前。

“好香！”草薙迫不及待地掰開筷子，卷起面條就往嘴里送，還沒等咽下去臉頰瞬間便皺成一團，“欸燙燙燙！”

湯川慢慢啜了口剛泡好的咖啡，不出聲的微微一笑，然后扭頭往后看。

餐廳的吧臺后放置著一架小型撐架式電視機，從他們的角度，只能看到三分之一的電視畫面，似乎是在播送天氣預報，播報員的聲音從音箱中機械性地傳出來。

“29日5時其中心位于日本國鹿兒島市附近，即北緯31.8度，東經(jīng)130.9度，中心附近最大風力有10級(25米/秒)，中心最低氣壓為992百帕?！?/br>
“熱帶風暴啊……”湯川呼出口氣，“難怪這兩天這么悶熱?！?/br>
草薙一面呼啦啦吸溜著面條，一面用手扇著風，偷空豎起耳朵聽幾句女播音員的播報內(nèi)容。昨晚他和岸谷在指宿市的一家便利旅店睡了個囫圇覺，凌晨五點多鐘趕早班車才回到山崎家。這會兒小岸還在房間里補眠，他倒是撐過了疲勞點，再也睡不著，索性到浴室洗了個澡，換了套干凈的t恤長褲，現(xiàn)在半碗面條下肚，才感覺又活了過來。

“伴隨著臺風來臨，預計未來三天里，鹿兒島市將會有大面積強降雨……”

“29號……”草薙拿筷子的動作頓了頓，“后天？”

“嗯?！睖ㄓ每曜訆A起面條上的海鮮天婦羅，放進嘴里慢條斯理地嚼了嚼，“唔……味道還不錯?！?/br>
“沒記錯的話，29號正好是逐風旅行社離開九州的時間，如果風暴劇烈，不知道機場會不會受影響關閉。”

“機場關閉又怎么樣？”

烏冬面騰騰的熱氣把鏡片氤氳了一片，湯川摘下眼鏡看了他一眼。

“難道說逐風旅行社的行程受影響，你們的偵查進度也要跟著改變嗎？”

“現(xiàn)在影響進度的關鍵不是在這里?！?/br>
草薙舔了舔嘴唇，想到了昨天在料理店的那番情形，臉上不禁露出了幾分愁容，“你也知道，雖然石田園子指認了照片，但是因為隔了很多年，所以她也難以確認照片上的人是不是就是當初追求理繪的那一個。”

湯川輕輕哼了一聲：“所以我說和缺乏邏輯性的人打交道在精神上會很累的。”

草薙吃了一塊稍稍涼掉的蔬菜干：“沒辦法，從偵查到審訊階段都是這樣……和確之鑿鑿的物證比起來，一般證人的證言非但會出現(xiàn)搖擺，準確度也不可能有那么高?！?/br>
“那你接下來準備怎么辦？”

“接下來啊……”草薙放下筷子眨了眨眼，接著“唰”一聲從懷里抖出一張排布了密密麻麻文字的打印紙。

“這是什么？”

“逐風旅行社的九州行程計劃表。今天早晨間宮股長傳真給我的。”

湯川湊上前，重新戴上眼鏡：“今天他們會去仙巖園啊。”

“仙巖園離這里不算遠，旅行社準備上午九點半出發(fā)，下午四點就能返回假日酒店?！?/br>
視線從行程單上一掠而過，湯川的目光帶上了審視的意味，轉(zhuǎn)為盯向?qū)γ婺腥说哪槨?/br>
“你打算去跟蹤他們？”

“跟蹤太不好聽了，事急從權嘛?！辈菟S扁著嘴把行程單疊好放回口袋，在胸口處拍了拍，“沒時間考慮，也不能一直被動下去了?！?/br>
湯川望了望草薙的動作，伸出指尖往上推了下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