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靜靜等待，威嚴道：“慌什么？天塌了？”

腦海中轉(zhuǎn)瞬一閃，容佑棠忽又到了順縣城墻下，后有烏泱泱一大群土匪高舉刀劍沖來、喊打喊殺，容佑棠卻握著自己的短小匕首，急得大叫：“怎么是這個？我的刀呢？”

背后就是城墻壁，退無可退。容佑棠豁出去想：看來今日難逃一死了！爹，兒不孝，不能奉養(yǎng)終老，您多多保重，希望來生咱們做親生父子、有平凡溫馨的家，愿所有不幸在今生徹底了結(jié)！

容佑棠打定主意，大吼一聲，握緊匕首，毅然決然朝土匪沖過去，是同歸于盡的搏命架勢——但他身體忽地騰空、有人抓住他的后領飛翔，瞬間回到了破敗的縣衙門前，耳邊傳來慶王的嗓音：“容佑棠聽令！你的任務是：守衛(wèi)縣衙?！?/br>
哎、哎——

對了，要身穿五十斤鎧甲半時辰能跑十公里的人，戰(zhàn)時才有資格上城墻，我沒那體格，只能守縣衙。

正當容佑棠睡夢里彎起嘴角微笑時，忽然被輕輕搖晃，并聽見熟悉的慈祥呼喚：“棠兒？棠兒？日上三竿了，起來吃飽再睡。這孩子，你夢見什么了？笑得這樣高興?！?/br>
容佑棠被叫醒，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爹?！彼@才發(fā)覺自己橫著俯臥、腦袋懸在床沿，胸口硌得生疼，他伸手摸索，掏出一看：原來是斗劍玉佩。睡著后被壓在身下了。

“這什么??？模樣怪有趣的?！比蓍_濟樂呵呵笑問，全然的有子萬事足，他依次掛起床帳、床簾、窗簾、內(nèi)間棉布簾。

容佑棠將其塞回枕頭底，想了想，實話實說：“慶王府過年發(fā)的紅封，壓祟辟邪用的?！?/br>
“嗯，他們府里出手確實大方?！比蓍_濟順勢告知：“年前衛(wèi)家公子捎回屬于你的年禮，說是王府當差的都有?？晌乙姴坏侥愕拿?，就不愿意收，結(jié)果他急了，放下東西就跑了?！?/br>
容佑棠軟聲歉意道：“爹，都怪兒子不孝，讓家里年也沒過好?！?/br>
“只要你平安就好。”容開濟感慨道：“有什么辦法？畢竟爹養(yǎng)的兒子，男子漢總要建功立業(yè)、謀個好前程。若是女兒，爹反而更愁啊，畢竟你沒有兄弟幫扶，到時只能招婿了?！?/br>
容佑棠利落穿衣套靴下床，回手整理被褥，樂不可支道：“招婿？哈哈哈，那幸好我不是女的，否則您得加倍發(fā)愁。”

“后宅年輕媳婦難吶，一家子一多半都是長輩，得辛苦伺候著，還往往吃力不討好。”容開濟搖頭憐憫道。

容佑棠幾下束好頭發(fā)，跑去外間洗漱，贊同道：“爹說得對極了。我昨兒路過興大家時，他老娘又坐門檻上罵兒媳婦了，每回就那幾句話，無非‘水燙水涼、菜咸飯干’，她逢人就拉著訴苦告狀，連我也不放過，興大嫂子就躲門后哭，唉。”

“興大成年后嗜酒嗜賭，興大家的再賢惠也勸不動酒鬼賭鬼，日子過得苦啊。”容開濟同情搖頭，話音一轉(zhuǎn)，堅定道：“咱們家就不同了！今后你媳婦一進門，就是內(nèi)當家的，她若能干，鋪子也可以交給她！你安心讀書應試，爭取得中為官，好歹跳出商賈一流，為兒孫后代謀個好出身。爹無能，我這內(nèi)侍身份還拖累——”

“爹啊，您又來了！”容佑棠哭笑不得阻止，“咱們爺倆命中就該做父子的，家里也一直挺好，那些我根本沒在乎過。世上德才兼?zhèn)湔咄鶎捄袢噬?，只有小人才陰損短視，無需理會?！?/br>
容開濟欣慰笑了笑，伸手幫兒子整理衣領，滿懷憧憬道：“今后你成了親，可得多生幾個，不拘孫男孫女，讓家里熱鬧起來。爹尋思著，你找媳婦門第絕不能高，免得她借勢欺壓，但也不能過低，門當戶對最好——”

容家沒有主母，爺倆都沒親戚。容開濟只得既當?shù)⒂之斈?，用心撫養(yǎng)兒子。

“爹，您不是叫我先專心讀書嗎？”容佑棠討?zhàn)執(zhí)嵝训馈?/br>
長輩日常都愛嘮叨這些。容佑棠聽得多了，聽完上句可以接下句，偶爾還會促狹打趣——然而他今天聽著覺得有些、有些……

“這是自然！”容開濟忙嚴肅囑咐：“你年紀還小，理應全身心認真攻讀圣賢書，切忌早早沉迷兒女情長，那會毀了精氣神的?！鳖D了頓，容父又吐露：“這也是爹幾番婉拒媒人的原因——”

“媒、媒人？”容佑棠正要開門出去找吃的，聽得吃驚猛回頭。

容父難掩驕傲：“自你中秀才后，就有好幾個媒人上門打聽，爹不想你分心，所以悄悄回絕了，也沒發(fā)現(xiàn)有合適的。親事不能急，須得慢慢來、仔細尋訪?？傊T當戶對是必須，也希望姑娘能溫婉端莊、略通文墨，才能與你合拍。平心而論，世叔家最合適，只可惜嚴姑娘十年前就出嫁了——”

“爹，我現(xiàn)在專心讀書這事兒咱以后再說吧啊！”容佑棠開門，一溜煙跑遠，突然非常慶幸自己不用著急定親。

急什么啊？我……還年輕，要進國子監(jiān)讀書、努力入仕、爭取做個好官！

容佑棠正氣凜然地想。

早膳后，他整理土儀準備出去。

“其實等你養(yǎng)足了精神、明日再去也一樣的?！比莞柑嵝眩骸暗皟商靹?cè)ミ^。世叔他老人家最近特別忙，多歇在翰林院，據(jù)說正搶編一部重要典籍。”

容佑棠笑著道：“見不到人也沒關系，我把東西送去，略坐一坐，喝杯茶就走。之前因故沒去拜年，已是很失禮了?！?/br>
“放心，爹替你解釋過了?！?/br>
容佑棠身穿家常雪青袍子，抓起披風和禮盒，神采奕奕道：“沒事，閑著也閑著，我就想去叔公家里看看。”

“那行吧，我只是怕你沒歇好?！?/br>
“昨兒一覺睡了六七個時辰，睡得我發(fā)懵?！比萦犹拿艚莘砩像R，出去歷練半月，神態(tài)動作都不同了，英姿颯爽。他對容父說：“我走了啊，您回屋吧?！?/br>
“路上小心。”容開濟略一揮手，目送兒子越發(fā)嫻熟地策馬跑遠，自豪又感慨，對管家說：“瞧瞧，你瞧瞧。”

“少爺真是越發(fā)長進了。”管家也感慨：“他遲早會帶領容家搬出這東四胡同的，您吶，今后必得享清福，當個舒舒服服的太爺！”

容開濟笑得合不攏嘴，卻謹慎道：“話不可說得太滿，沒得叫人聽見取笑?！?/br>
——

容佑棠騎馬穿街走巷到了嚴府，嚴永新果然不在家。他恭謹呈上外省土儀，并懇切致歉之前失禮之處，得到主母極熱情的招待，又叫留下吃飯，容佑棠好不容易才婉辭離開，畢竟嚴氏父子都出去了，家中只剩大小女眷，多少要避嫌。

元京大街一如往常，熱鬧非凡。

容佑棠下馬步行。

殿下昨日進宮，不知情況何如？褒獎？斥責？功過相抵？

容佑棠剛這么想著，卻發(fā)現(xiàn)自家溫馴的馬竟自行朝慶王府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