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邊的被單走出臥室，還幫他把門給關上了。

翻身躺倒在床上，抱緊滿是陽光味道的被子，卓君言哽咽了。

渾渾噩噩地睡了一晚，第二天在袁傳打來的電話鈴聲中起床，卓君言爬起來摸到手機，接通了。剛說了聲喂，袁傳就感覺到不對勁了。

“聲音怎么那么啞，感冒了么？”

摸著咽喉，卓君言笑著說：“沒有，昨晚磕了好多瓜子，忘記喝水了，太干?！?/br>
袁傳的沉默代表著他的不信，但他也沒有追根刨底，只說：“待會記得多喝水，好好休息。”

點著頭說好，卓君言戀戀不舍地掛了電話。站在臥室門前的時候，他還很猶豫，手摸在門把手上半天，最后才鼓起勇氣擰開了。

客廳陽臺，他爸正拿著噴壺澆花。廚房里，他mama正在準備除夕年夜飯的各種菜色，飄香陣陣。鼻子一酸，卓君言趕緊抬頭。

澆完花轉身拿剪子的卓爸爸看見站在客廳的兒子一愣，接著伸手對他擺擺：“過來，爸種的山茶花開花了，給你看看?！?/br>
看著父親的笑臉，卓君言余光瞄了眼廚房里忙活的母親，好一會才邁開腿走過去。

卓爸爸已經(jīng)年近五十了，長得憨厚老實的摸樣，人也很和氣。卓君言長到這么大，從沒看過父親生氣，對他mama對他，都沒有。卓君言猜測著或許母親并沒有把昨天的事告訴父親，不然他應該要見證父親的第一次發(fā)飆。

“看，上星期才結的花骨朵，今天全盛開了?！弊堪职中χ?，把那朵沾著水珠的白色山茶花往卓君言面前扶了扶，“好看吧，之前只看過樣品圖，沒想到真實的更好看?！?/br>
卓君言目光凝視著那抹純潔的白色，點頭。

卓爸爸說：“兒子，這養(yǎng)花呢就跟養(yǎng)孩子差不多。就說這澆水吧，澆太多了不行澆太少了也不好。還有這剪枝條，只有當合適的時候、需要的時候，才能下剪子，單純地瞎剪，除了破壞沒有半點效果。”說著把一個斜插出來的枝丫減掉，他轉頭看著卓君言，笑著問，“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嗯?！甭犞赣H的聲音，卓君言覺得亂了一夜的心平復了不少。他伸手摸了下那朵花，問：“爸，為什么要養(yǎng)這種花？”

卓爸爸：“你知道這花叫什么嗎？”

卓君言失笑：“不是叫山茶花嗎，你剛才告訴我了？”

笑著摸了下頭，卓爸爸說：“是啊，白色的山茶花……那會在花店買的時候，小姑娘告訴我它的花語來著?！?/br>
“純真無邪……又說‘你怎么能輕視我的愛情’。”微笑著側頭看向自己的兒子，卓爸爸說，“等你要回北京的時候，把它帶走吧?！?/br>
笑容僵硬在了嘴邊。

卓爸爸嘆了口氣，放下剪子，說：“你媽昨晚都跟我說了。其實啊，這事它本身就不是什么難說的事。你已經(jīng)長大了，也都二十五、六了，要用西方的說，過了18歲，你就可以獨立自主了?！?/br>
“感情的事，爸爸mama也只是能夠給你建議提供參考，總歸來說還是要看你自己的。喜歡誰，想跟誰過一輩子，那是很重要的事。既然在我和你媽給你提意見之前你已經(jīng)有了決定，那我們又憑什么去阻攔你……除非對方是個非常不好的人。當然，爸還是相信你的，那種人你也不會去喜歡?！?/br>
“兒子，沒有誰能去輕視別人的愛情，就像這山茶花的花語。就算我是你爸，還有你媽，我們也只不過是你的父母，沒有什么資格去規(guī)劃你的人生方向。路，還是要自己走的?！?/br>
把想說的話統(tǒng)統(tǒng)說完，卓爸爸拍著卓君言的肩膀：“行了，去浴室弄條毛巾敷敷眼睛，待會讓你媽看見該心疼了。”

憋在胸口的那口氣最終張嘴吐了出來，伴隨著從眼眶留下來的淚。卓君言面紅耳赤地抹著臉，語無倫次地想說感謝，被他爸笑著打斷了：“洗臉去。”

胡亂地點著頭，卓君言轉身往浴室走，半路卻被從廚房里走出來的卓mama給看見了臉。

叫了一聲，拿著撈勺的卓mama上去心疼地拉住兒子，對著卓爸爸說：“你都說什么了，看他哭成這樣？”

走進去拍著兒子的后背讓他趕快去收拾洗臉，卓爸爸無奈地推著卓mama進廚房：“你那rou丸子該炸焦了，快看看去?！?/br>
浴室里，擰開水龍頭捧著水抹了兩下臉，卓君言沒忍住捂著眼睛又哭了，無聲地哭著。

——

跟父母出柜并得到諒解，大肆宣泄后，過了一個輕松愉快的除夕夜，第二天卓君言整個人都洋溢著歡樂。他裹著被子坐在床上，跟在上海陪父母和爺爺過春節(jié)的袁傳打電話，臉上的笑容燦爛得比得過外面的日頭。

卓mama推門進來，就看見兒子看著手機笑得眼彎成了月牙。

剛剛好打完電話，卓君言抬頭看著母親，有些不好意思地紅著臉：“媽，早上好，春節(jié)快樂。”

“好好。”卓mama眼睛盯著他手里邊的手機，明顯很好奇卻沒有開口問，而是說：“起來吃飯吧，待會跟媽去見個人?！?/br>
疊著被子，卓君言問：“見誰??？”

卓mama：“我同事的女兒啊，前晚不是剛跟你說過?！?/br>
雙手停在半空，被子掉回床上，卓君言僵硬著身體說：“媽，我……”

看著兒子一臉糾結又開不了口的樣子，卓mama腦子轉了幾道彎，終于明白了。她瞪大了眼睛，說：“你該不會以為mama是讓你去跟那閨女相親吧？”

卓君言茫然地轉過頭：難道不是嗎？

卓mama氣笑了，幾步上去奪過卓君言手里的被子，邊利落地疊著邊說：“媽是那種人嗎？就算急著你找個女朋友，但你也沒大到三十好幾，我能至于給你安排相親嗎？”

卓君言被母親說得臉紅，從床上下來，低聲說：“那你是……”

長嘆口氣，卓mama拍手：“不就為了讓你們在北京的時候，有點什么事情，能互相幫一下嘛。這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朋友能多一個是一個……再說了，人閨女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好吧?！闭f著說著她就笑了，覺得這事很烏龍，又覺得挺好。要不是因為自己那么說，兒子誤會了，那還不知道他喜歡上一個男生這事得多久才能跟他們老倆口說。

“行了，你趕快收拾收拾，別讓人姑娘先到等久了?！?/br>
交代完，卓mama出去了。

房里，被自己蠢了一把的卓君言坐在床上出神了好久。手機叮的一聲讓他回神。

袁傳：過了初五，我去杭州，一起回家吧。

卓君言：好啊。

抬起頭望著窗外，他抿著唇微笑。陽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