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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顧零跪坐在沈白梧席位之后有些緊張地握緊了拳頭。姬玉看了那琴一會兒問道:“先生是自己斫琴的嗎?琴尾燒焦可是您故意為之?” 青矢悠悠轉(zhuǎn)眼過來,行禮道:“是我個人所斫之琴,這琴尾用以明志,寧焚不污?!?/br> 顧零在我身邊咬牙切齒地道——他這個龜孫,裝什么相,那琴是我看著姬玉一點點做好的!我立刻拍拍顧零的肩膀讓他別沖動,安靜一些。 姬玉聽到青矢的回答眼里笑意更深,他拍手稱贊道:“先生果然是不同凡響,您聽口音像是先燕國之人,燕國之樂蒼勁堅實氣勢宏偉,吾愿聞先生所作先燕之聲。” 青矢面色微變,正想要說什么卻聽堂上的南懷君大笑道:“公子好耳力,青矢確是先燕國樂師。青矢,姬玉公子與成光君都對燕國音樂十分熟稔,你可作鄉(xiāng)音給兩位品鑒?!?/br> 賓客間便有竊竊私語,大家都很是期待。青矢看看姬玉再看看南懷君,面色嚴(yán)肅行禮道:“若為諸位品鑒,還請容我些時日修改舊曲再作新曲,將精品奉上?!?/br> “不急不急?!奔в裥Φ溃骸拔疫€要在陵安待上很久,不知半個月內(nèi)您可否作出一首燕風(fēng)新曲?” 青矢猶豫了片刻應(yīng)下,南懷君便要他先退下去,這段小插曲算是結(jié)束,下一組舞樂再次開始。顧零看著這一幕氣得不行,要不是我大力拉住他他都要沖出去了。他怒道:“就這么放他走了?憑什么!憑什么要他拿著姬玉的琴和曲子沽名釣譽!” 沈白梧感覺到了身后顧零的動靜,他悠然回頭看了一眼顧零,淡淡道:“姬玉的曲風(fēng)最是自由靈動甚至于怪異,而燕風(fēng)樂曲講究章程,起音走勢。這青矢要作燕風(fēng)的樂曲,斷不可能再拿姬玉的琴曲充數(shù)?!?/br> “可……那又怎樣?”顧零面露迷茫之色。 沈白梧皺皺眉頭,似乎不愿意再與他細(xì)講,只是說道:“……你且往后面看吧?!?/br> 顧零疑惑地看著沈白梧的背影,再看看我,我便安撫他道姬玉不是會吃虧的人請他放心。顧零將信將疑地忍耐下來,時不時地去瞥斜前方的姬玉。姬玉一直面帶微笑,看起來親切愉悅,胳膊擱在桌面上拇指一直與食指摩挲著,不知道在想什么。 顧零的眸子慢慢暗下來,憤怒散去轉(zhuǎn)而變成了傷感。 待南懷君生日宴會結(jié)束已經(jīng)是明月初升,我們回到成光君府,沈白梧因為一天深受嘈雜與音樂聲所擾疲乏不堪地早早歇下了。顧零原本想要去問沈白梧怎么發(fā)現(xiàn)他的身份的,被我攔下來拉到雪明閣外的亭子里。 我對他說他這樣一個來府中的新人,這么快便被提拔為沈白梧貼身侍衛(wèi)本就很奇怪。沈白梧是個多么聰慧的人,我看到的東西沈白梧也能看見,姬玉肯定與沈白梧說過不少關(guān)于他的事情,沈白梧應(yīng)該早就懷疑丁生是他假扮了。 顧零聽我說完之后幽幽嘆了一口氣,道:“他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我便攤牌,明日就去問他燕國的事情?!?/br> 我也沒有阻止,只是說好。 顧零神色郁郁,他不知從哪里弄了好幾壺酒,就在亭子里自斟自飲起來,不僅自己喝還非要我陪他一起喝,我拗不過便時不時陪他喝幾杯。 他飲下一杯酒,抬起眼眸來看著我:“阿止……啊不是,九九姑娘,我看姬玉這樣子……我真是難受極了,他以前最看不起假情假意虛與委蛇,現(xiàn)在卻天天都這般。從前他有不平之事總是立刻憤怒不計后果地發(fā)作,可是現(xiàn)在卻那么平靜……” “九九姑娘你不知道阿夭從前是多么任性又瀟灑的人,不管不顧又意氣飛揚。殿下們、顧漆和我雖然經(jīng)常說他,但都很喜歡他這樣的個性……現(xiàn)在看他滴水不漏高深莫測的樣子,我心里難過。” 顧零說著說著就眼睛濕潤,他這么五大三粗的男人居然把自己給說哭了。我坐在他對面的石凳上,借著庭院里的燈籠光亮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說我不知道,其實我是知道的。 我也喜歡啊,那個阿夭。那個偷偷混入樂團(tuán)來到齊國,教我唱歌給我彈曲子給我講故事的姬玉,翩翩少年眼睛里都有光芒,笑起來的時候連日光也被比下去。 誰會不喜歡那樣的少年呢? 我見了他一面就陷落了一輩子。 顧零一杯接一杯的喝,我也陪著偶爾喝幾杯,今天宴會上的琴曲似乎激起了顧零太多的回憶,他多年來郁結(jié)于心里的痛苦和懷念,他帶著醉意斷斷續(xù)續(xù)地跟我講起那首曲子,講起姬玉的jiejie姬樂。 姬樂和姬禮恰好是同一天生日,也就一起辦生辰宴席。姬玉十歲的時候便為他們做了這首生日祝曲名曰“長樂”,每年都親自為他們彈奏。這是姬玉所有曲子中指法最簡單也最“正?!钡?,只因為姬樂和姬禮喜歡“正常”的曲子。 姬玉從不為別人作曲,從不為別人改變風(fēng)格,除了這首。這首曲子也是姬樂和姬禮最喜歡的曲子。 醉醺醺的顧零說到這里停了一會兒,突然悲愴道:“這是姬樂殿下最喜歡的曲子啊……怎么能被別人偷走呢?!?/br> 我才從顧零口中得知,姬玉是為了姬樂才去燕國的。 原本姬樂嫁給燕王,燕王答應(yīng)周天子不用再派皇子為質(zhì)??杉烦黾夼R走時哭泣不止,請姬玉再彈一次給她聽,姬玉便決然帶上琴跟著姬樂一起去往燕國,自請為人質(zhì)陪伴她。 “那時姬樂殿下她根本不愿出嫁,姬玉是怕她想不開……”顧零哽咽道。 我想起最初見到顧零那次,姬玉拎著顧零的領(lǐng)子說——我jiejie喜歡你。 我也不知陪著顧零喝了多少杯酒,覺得腦子懵懵的似乎是醉意涌上來了,揉著太陽xue有點控制不住自己。于是一直在傾聽的我第一次發(fā)問,我問他:“你喜歡姬樂殿下嗎?” 顧零醉意朦朧地看著我,似乎不明白我在說什么一般看了我很久,然后眼里的怔忡慢慢變?yōu)槌镣础?/br> 那是徹骨之痛。 “我……我也喜歡……我也是喜歡姬樂殿下的啊?!彼赡軓膩頉]有對誰承認(rèn)過這件事,他捂著腦袋哭得像個孩子,像是終于忍不下去潰不成軍:“但是我……我是罪臣之子,我配不上殿下……我會污了殿下的名聲?!?/br> “姬玉要我?guī)У钕滤奖迹业谝淮蝿邮执蛄思в瘛?/br> “可是我想,如果當(dāng)年我真的帶著殿下走了……她是不是就不會死……姬玉也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彼е茐?,伏在石桌上涕淚不止,肩膀一聳一聳的。 我遲鈍地看著他,再看看自己手里空空的酒杯,腦子慢慢地有些轉(zhuǎn)不動了,世界變成光怪陸離的一片。我只是覺得疑惑,這個人為什么哭成這個樣子? 他說都是他的錯,他看起來真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