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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理還亂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39

分卷閱讀139

    “行,那我去打前鋒,不過你可得快點來噢!我們都在大哥哥家吃晚飯,大哥哥家吃得好!”

沈嘉禮笑了,伸手給孩子扯了扯兩邊袖口。將沈子期攬到胸前用力摟了一下,他站起來,一拍孩子的肩膀:“快去吧,路上不許亂跑,就在胡同口坐黃包車,乖。”

沈子期答應(yīng)一聲,扭頭便跑。而沈嘉禮緊跟兩步站到門口,就見沈子期連蹦帶跳的穿過一叢花木,一拐彎便不見了。

他還是笑著的,眼淚干了,所以臉上就只剩下了笑意。他做了孽,將一個小生命生拉硬扯的拽到人間,受那一生一世的煎熬。他知道自己對不起孩子,可是沒辦法,他再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

回到房間又枯坐了片刻,他將沈子期穿過的一件小單布衫子找出來疊好,塞進了棉袍口袋里。環(huán)顧了這一間冰窖似的小小房屋,他站起身來,毫無留戀的推門走了出去。

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沈嘉禮感到很茫然。

他先前一直活的挺有勁,從來沒想過死的事情。說起自殺,他知道有跳護城河的,也有在樹林子里上吊的,至于跳井抹脖子,那需要井與刀,就并不適合他了。

環(huán)顧四方辨認了路途,他決定還是出城往護城河那邊走,等到了地方,那無論跳河還是上吊,就都可以了,都隨便了。

不想他剛走了沒有三五步,一輛汽車忽然剎在了他身邊,隨即車門打開,馬天龍的腦袋伸出來,正橫在了他面前。

馬天龍胖了,滿面油光以及橫rou。瞪著眼睛看向沈嘉禮,他似乎是非常驚訝,張嘴便大喊了一聲:“嗨?!”

隨后“嘎”的一聲,又打了個飽嗝。

沈嘉禮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望著他卻是沒有說話。

馬天龍把一條腿伸出來踩到了地上,一邊上下打量著沈嘉禮的形象,一邊粗聲大氣的問道:“你這是遛彎兒呢?”

沈嘉禮一時沒有更好的答案,只得是點了點頭:“馬兄……”

馬天龍又問:“一個人?”

不等沈嘉禮回答,馬天龍彎腰下了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大冷天的逛什么街?到我家坐一坐吧!不遠,前面進了胡同就是!走不走?走吧!”

然后他像擺弄一個小紙人一樣,不由分說的就把沈嘉禮拖過來塞進汽車里去了。

生機

馬天龍自住了一處四合院,院內(nèi)無處不亂。

沈嘉禮此刻的腦筋不大清楚,糊里糊涂的被他拽上了汽車,糊里糊涂的又被他拽下了汽車。站在院門口定了定心神,他就見院內(nèi)高高摞著箱籠,有勤務(wù)兵在忙忙碌碌的進出搬運什物,而馬天龍握住他一只手,在前方高抬腿輕落步,東拐西彎的硬走出了一條路來。

夢游似的進了一間屋子,他在撲面的暖風(fēng)中清醒了一些,就見這房內(nèi)有桌有椅,是個客廳的面貌,然而桌椅東倒西歪,依舊也是亂;地面的地毯卷起一角,一只大竹筐就擺在地中央,里面裝著臊氣烘烘的黑色固狀物,有凝結(jié)成板的,也有零碎成塊的,看那品貌,應(yīng)該就是生鴉片了。

馬天龍親自動手把這一筐煙土搬去了房間角落里,然后拉過一把椅子擺正了,抬頭對著沈嘉禮笑道:“過來,坐啊!”然后打雷似的打了個大噴嚏,喜氣洋洋的繼續(xù)說道:“我這屋里太他媽臭了,全是這點破土鬧的!”

沈嘉禮沒過去,就近在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了,心里恍恍惚惚的,總覺著自己像是在做夢,然而能說能笑,是一場好夢:“怎么把煙土存到了房里?不熏得慌?”

馬天龍拖著椅子走到他面前,一屁股也坐下了:“今晚把這筐土處理一下,我得帶走——沈師長不也是這兩天就走么?他沒告訴你?”

沈嘉禮看著他微笑:“走哪兒去?我真不知道!”

馬天龍伸手從褲兜里摸煙盒,一邊摸一邊翻著眼睛答道:“去東北??!又要打仗了,我們這一幫人都得去!顧云章都已經(jīng)走啦!”好容易掏出煙盒來,他抽出一根煙叼在了自己嘴上,又開始渾身上下的找火兒:“你侄子這嘴可是夠嚴的——他是不是不想帶你去?”

沈嘉禮點了點頭:“也許是。我是個累贅,他正好趁機甩了我?!?/br>
馬天龍終于翻出了打火機,“啪”的一聲摁出火苗,為自己點了煙卷。深吸一口氣吁出來,他先以為沈嘉禮是在開玩笑,可仔細端詳了對方的臉面后,他不由自主的皺了眉頭:“我說,你怎么瘦成這樣兒了?”

隨后他探頭過去,壓低了聲音:“你侄子對你不好?”

沈嘉禮看著他的臉,越看越覺得這家伙五官不丑,然而合在一起卻又著實是不怎么好看,大概是那一道疤鬧的——然而沒關(guān)系,丑一點,粗魯一點,都沒關(guān)系。

很溫和的笑了笑,他輕聲答道:“天冷,身體不好。等到開春了,我就會好起來的?!?/br>
馬天龍不以為然的搖了頭,又用手指一捻他的衣裳:“他又不窮,給你穿的這是什么破玩意兒!我說,他要是容不下你,你來我這里也是一樣的。我賣了這么多年命,大話不敢說,養(yǎng)活幾個閑人還是不成問題。從我那筐里隨便扛塊煙土板子出來,就夠你吃半年的了!”說到這里,他忽然又起了新疑問:“你吃沒吃飯?”

沈嘉禮特地用心想了想,然后答道:“我想吃點清淡的,涼的?!?/br>
馬天龍叼著煙卷站起來:“你等著,我讓廚子預(yù)備去!”

待馬天龍出門后,沈嘉禮也站了起來,邁步走到了屋角竹筐前。低頭對著筐中煙土愣了一瞬,他隨即毫不猶豫的伸出手,挑出了小小一塊。

從棉袍口袋里掏出沈子期的小褂子包好煙土,他將其塞回口袋,而后若無其事的走回原位坐了下去。這時馬天龍推門回來了,沒往里走,停在門口招呼道:“老弟,咱換間屋子吃飯,這里太臊!沒等吃到飯,先熏吐了!”

沈嘉禮果然站起身,隨他出門穿過院子,進入了一間同樣凌亂的臥室。臥室內(nèi)更熱,不過的確是不臊了。床上地上亂扔著不干不凈的褲褂,滿室都是憋悶的男人氣息。

沈嘉禮下意識的彎腰撿起一件貼身白綢短褂,送到鼻端嗅了嗅。而馬天龍看到了他這舉止,心中一動,臉上卻是發(fā)了燒。意意思思的湊上前去,他頗想調(diào)笑兩句,不過因為不敢太過造次,所以那話在喉嚨口探頭縮腦,一時還未敢立刻出聲。

沈嘉禮沒有太留意他的行動,扔下手中的小褂,他彎腰又撿起了一件汗衫,堵到鼻子上深吸了一口氣。

他喜歡男人,十八歲情竇初開時就喜歡,然而過了二十年,他始終是沒能痛痛快快的過了這個癮。

他不吸鴉片,不賭大錢,不逛妓院,不捧優(yōu)伶,沒有任何過分的嗜好,唯獨有這一樁難以啟齒、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