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糕,可總算是互相有個伴兒。一個人,太孤單,活著沒意思啊!火車穿越了一次山洞,沈嘉禮的眼前長久的黑了下來。就在這一場漫長的黑暗中,嘈雜的車廂中忽然響起了沈子靖的聲音:“三叔!”他立刻東張西望,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子靖?!”火車駛出山洞,光明豁然而來。他看到沈子靖大汗淋漓的站在車廂連接處,正面紅耳赤的向自己奮力招手:“過來!到我這里來!”沈嘉禮雙眼一亮,心上的大石立刻就不翼而飛了。很痛快的答應(yīng)了一聲,他連滾帶爬的踏過無數(shù)行李與腳面,在旁人的怒斥與埋怨聲中,急急的向沈子靖那一方靠近而去。沈子靖找到了一塊好地方——座位下面。他也顧不得灰塵了,自己先是想方設(shè)法的爬了進(jìn)去,又指揮著沈嘉禮也跪下鉆進(jìn)來。兩人枕了皮箱伸展雙腿,果然是感覺到了舒適。沈嘉禮在暗中低聲說道:“我以為你被落在車站了?!?/br>沈子靖不甚在意的答道:“全怪你笨手笨腳耽誤時間!幸虧我身手還好,從后面車門往上爬,一直爬到車頂上去了!”沈嘉禮很輕松的驚訝著:“還爬到了車頂上?”“哼!車頂上全是那幫河南學(xué)生!本來我也打算在上面對付一路算了,哪知道這火車還要過山洞!山洞那么矮,我留在車頂上非死不可!沒法子,我只好又想法子鉆窗戶回來了!”沈嘉禮想象著沈子靖提著一只沉重皮箱,從火車車頂向下蕩進(jìn)車內(nèi)——然后他就打了一個冷戰(zhàn),覺得這太險了,簡直險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他默默的翻過身去,抬手試探著摸索了沈子靖的面孔,然后伸出手臂,環(huán)在了對方的腰間。沈子靖愣了一下,隨即也摟住了沈嘉禮,又壓低聲音笑道:“老沒用的,這就嚇著你了?”沈嘉禮依舊擁抱著他,可是用冷靜的聲音做出了回應(yīng):“你不要說話,我不愛聽你說話!”停滯火車座位下的位置灰塵最多,也最憋悶,不算個好地方;不過等到火車從白晝駛?cè)牒谝怪?,車廂?nèi)站著坐著蹲著的人們各自全都關(guān)節(jié)僵痛、苦不堪言,提前鉆進(jìn)座位下方的人們反倒是舒服的令人眼紅了。沈嘉禮已經(jīng)入睡——他又累又餓,可是不敢吃喝,因為火車內(nèi)根本沒有廁所可用。既然如此,索性閉上眼睛睡大覺,利用長夜養(yǎng)精蓄銳。夜涼,沈子靖時睡時醒,就聽沈嘉禮呼吸輕淺,胳膊腿兒都軟綿綿的,擺成什么樣子是什么樣子,無比聽話。他知道沈嘉禮現(xiàn)在必定蹭的滿頭滿臉都是黑灰,所以不肯探頭去親,只伸手松松摟了對方的腰,又將一條長腿騎在了對方的身上。經(jīng)過了白天那一場短暫的小別離,他嘴上不說,心里其實(shí)也害怕。現(xiàn)在好了,現(xiàn)在安寧了。沈家叔侄蜷縮在座位下面,睡的是左一覺右一覺,倒是趁機(jī)休息了個十足。朦朧中他們察覺到天是亮了,火車仿佛也又停了幾次,每停一次,車廂內(nèi)就會再擁擠上幾分,大概是當(dāng)初攀爬在車頂上的學(xué)生們死了不少,因為隱約聽到車頂上方咚咚的有了響動,顯然是有新人補(bǔ)充了上去。其實(shí)坐在車頂上也沒什么的,只要別再過山洞,那就基本上可以算作是安全。沈子靖占據(jù)了這一處黃金位置,死活不動。在他們正上方的座位上,坐著一位摩登少婦,旗袍高跟鞋的打扮著,在停車期間,大概實(shí)在是尿急了,便跳窗戶出去,在最近的一叢野草后面蹲下了身體??墒沁€未等她尿完,火車忽然開動了。沈家叔侄躺在下方黑暗處,就聽見車內(nèi)的孩子與男人急的狂呼亂叫——然而沒用,少婦被遠(yuǎn)遠(yuǎn)的拋在了荒山野地里,車內(nèi)留下的男人失去了妻子,孩子失去了母親,除了慟哭、別無他法。沈嘉禮這時已經(jīng)醒了,從頭到尾的聆聽到了這樣一場生離的慘劇。男人與孩子的絕望哭聲讓他出了一身冷汗——他現(xiàn)在太了解那種分別的恐怖了!沈子靖這時把嘴唇湊到了他的耳邊,壓低聲音問道:“昨天,我差點(diǎn)也是這樣。”沈嘉禮摸索著拍了拍他的手背:“我知道?!?/br>沈子靖頓了頓,仿佛沒料到他會做出這樣充滿愛意的舉動:“其實(shí)我當(dāng)時很害怕的,你怕不怕?”沈嘉禮微微一點(diǎn)頭,將手搭在對方的手背上,不再移開:“怕?!?/br>沈子靖笑了一下:“怕什么?”沈嘉禮輕聲答道:“和你一樣。你怕什么,我就怕什么?!?/br>“我怕你拎走我的錢,自己跑去過好日子!”沈嘉禮扭頭看了他一眼,黯淡中也看不大清楚。輕輕的嘆息了一聲,他告訴沈子靖:“不要說謊?!?/br>沈子靖怔了一下,而后笑著一撇嘴,果然是不說話了。沈家叔侄在骯臟的火車座位下面,仿佛躺了有一個世紀(jì)之久。其間他們不大交談,就單是肩并肩的躺著。后來,火車終于抵達(dá)了廣州站。他們認(rèn)為自己在這骯臟地方挺尸一樣躺了許久,已經(jīng)算是辛苦,然而灰頭土臉的爬出來見到天日之后,他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精力充足、腿腳有力,和那些或站或坐苦熬時光的旅客相比,還算是全須全尾的體面人呢!胡亂用衣袖滿臉的亂擦了擦,他們拎起箱子——這回不急了,他們隨著人潮不緊不慢的下火車,只怕有人渾水摸魚,會趁亂偷竊搶劫。五月的廣州,本應(yīng)處處都是生機(jī)勃勃的繁華景象;然而只因逢此亂世,所以滿街盡是難民流竄,城市秩序已然陷入混亂。沈子靖照例還是先找大飯店開房間安頓下來,做那洗澡換衣吃飯三件大事——倒是無須補(bǔ)眠了。“去香港吧!”他光著屁股走出浴室,歪著腦袋用毛巾擦耳朵:“看眼下這個形勢,除了香港,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了!”沈嘉禮已經(jīng)沐浴過了,披著一件新襯衣坐在床上,下身也是裸著的:“行?!?/br>沈子靖轉(zhuǎn)身把毛巾隨便丟回浴室,然后走到床邊一屁股坐下來:“我這就出去看看船票的行情。你留些來等我吧!”沈嘉禮聽了這話,卻是起身爬去,拿過了新添置的衣褲:“我跟你去。”沈子靖伸手在他那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大熱天的,你跟我湊什么熱鬧?”沈嘉禮坐回原位,開始穿戴:“我一個人……心里不安。一起走吧!”沈家叔侄說走就走,然而在外面頂著太陽忙碌了大半天,卻是一無所獲。知情的人建議他們直接去碼頭碰碰運(yùn)氣,并且告訴他們:“想走的人多得很,船不是輕易就能上去的!如果是軍隊長官們的眷屬,那倒還容易一些?!?/br>沈家叔侄這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yán)重性!沈子靖和沈嘉禮當(dāng)真是跑去了黃埔碼頭。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