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韓德寶喚醒的。這于他而言，頗為罕見。

    “皇上，該起了?！?/br>
    “韓德寶，朕……”趙臻的話語在看到床頭放著的東西后，戛然而止。

    那是一張薄薄的紙，紙上寫著“加強守衛(wèi)，保重身體”八個大字。

    韓德寶也看見了，不由地大驚。

    ——皇帝入睡時是他在跟前伺候的，枕頭旁邊并沒有這東西。而且皇帝也沒有夢游寫字的習慣，那這……

    “皇上，是不是有刺客？”韓德寶顫省問，很快他又覺得不可能。因為皇帝看起來毫發(fā)無傷。

    趙臻雙眉緊蹙：“這很像阿玉的字?！?/br>
    “什么？”韓德寶怔了一瞬，“是娘娘顯靈了？”

    “顯靈？”趙臻神色復雜，盯著字又細細看了一會兒，“朕昨晚好像看見了她?！?/br>
    他初時認定了昨晚的一切是夢，在看清紙上的字后，又開始動搖，心想阿玉可能還活著。然而，聽到韓德寶的“顯靈”二字，他又有些猶豫了。

    阿玉對他一往情深，如果活著，肯定會與他團聚。所以，只可能是她真的對他放心不下，特意回來看他。她希望他加強守衛(wèi)，保重身體。到了這個時候，她依然念著他，關心著他。

    ——他原本不信鬼神，和阿玉共用一個身體后，他對那些未知也有了一點敬畏。

    趙臻按了按眉心，神情怔忪：“朕看見她站在床頭……”

    他語氣平平，韓德寶卻聽得心里發(fā)酸。他忖度著道：“過幾日就是中元節(jié)了，大概是娘娘想著皇上，就回來看看?！?/br>
    趙臻“嗯”了一聲：“中元節(jié)……”

    “是啊，皇上，中元節(jié)又稱‘七月半’，有放河燈，祀亡靈的習俗。”韓德寶道，“上元節(jié)的時候，娘娘還問，為什么河上不放燈……”

    提起舊事，韓德寶也心中酸澀。鄭娘娘去世半年，音容笑貌依然在他心間。每每想起，就難受不已。

    他尚且如此，更遑論皇帝陛下了。

    趙臻正穿衣的手，略微停頓了一下：“后天晚上，隨朕去小月河走一趟吧。”

    韓德寶微微一怔，立馬應道：“是?！?/br>
    鄭娘娘殞命小月河，找到她尸體后，皇帝再未提起過“小月河”這三字。雖然今天皇帝主動說到這個地方，但是韓德寶并不認為這就代表著皇帝已經(jīng)放下了鄭娘娘。

    皇帝想去小月河，那就去吧。

    —— ——

    姜漱玉出了皇宮以后，卻不知具體到哪里去和師兄會合。

    她干脆先找了一家客棧，沐浴梳洗，飽飽地睡了一覺，一覺睡到次日傍晚。她才起身打扮，出去找?guī)熜帧?/br>
    師兄果然給她留下了暗號，根據(jù)暗號，她在七月十五傍晚找到了他。

    那是一家很小的客棧，岳劍南一看見她，就細細打量：“好像是瘦了?！?/br>
    他帶著師妹上樓回房。

    “找到蘇姑娘啦？”姜漱玉直接問，“她人呢？”

    岳劍南的眼神立刻黯淡下來：“找到了，人在客棧呢，就在房間?！?/br>
    說話間，他們已經(jīng)到了房門口。

    “那我現(xiàn)在進去，會不會不太好？”姜漱玉腳步微頓。

    她覷著師兄，心想你一個男人這樣進去更不好啊。

    “沒事，你進來就知道了。”岳劍南低聲道，“她睡著了。咱們進去也能放心一些。”

    姜漱玉隨他入內(nèi)，看見躺在床上沉沉睡著的蘇雪凝后，她才明白師兄為什么說進去才放心一些了。

    蘇姑娘睡的很沉，沉到他們兩人進去，她都沒被吵醒。

    “她怎么了？你是怎么勸阻她的？”姜漱玉很好奇，“她能聽你的？”

    “沒有勸。”岳劍南神色古怪，“我是前幾天找到她的。宮里不知道因為什么要設宴……”

    “新南紹王繼位，派使臣進京?！苯竦溃按簖R是它的宗主國。他們誰當王，都要皇帝的批準。”

    她小心坐下：“師兄，你也坐啊?！?/br>
    “嗯，大概就是這個原因?！痹绖δ蠈@些不感興趣，他繼續(xù)道，“宮外那個什么坊要進宮獻藝，蘇姑娘琴藝好，得了他們的賞識，要跟著他們進宮。我就是在那個時候找到了她?？匆娝е?，我怕攔不住她，直接就把她的琴給砸了。”

    “??！”姜漱玉低呼一聲，心說這招釜底抽薪夠狠。蘇姑娘想行刺就是靠琴，把琴毀了，以蘇姑娘的本事，想要報仇可就難了。

    岳劍南懊惱：“她沒了琴，自然沒法獻藝，也就沒有進宮?！?/br>
    姜漱玉默然。

    “我這一個舉動可傷了她的心，她素來斯文和氣，那時氣急了，對我又哭，哭個不?！?/br>
    岳劍南這話說的還是有些含蓄，事實上那時蘇雪凝驚怒交加。她原本已經(jīng)看到了復仇的希望，曙光就在眼前時，卻被岳劍南親手毀掉。

    “為什么要這么做？難道我連報仇的資格都沒有嗎？我自己要報仇，又跟你們有什么相干？”她又痛又氣，忍不住舉起拳頭砸在岳劍南身上。

    岳劍南不好跟師妹提起當時細節(jié)，只含糊道：“我沒辦法，就點了她的睡xue，找了一家客棧，先把她安頓下來。昨天她醒了一次，我就又點了一次……”

    姜漱玉目瞪口呆，師兄的解決辦法也太簡單粗暴了吧？她緩緩說道：“可你不能點她睡xue一輩子。”

    “我知道?！痹绖δ细影脨?，“可我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什么法子。阿玉，你比我聰明，又跟她一樣都是女孩子，你能不能勸勸她讓她不想報仇？”

    “這個……”姜漱玉略一遲疑，搖了搖頭，“經(jīng)歷滅門的是她，我不能這樣去勸她‘誒，你大度一點，你放棄報仇吧。’不可能的，而且勸了也不一定有用?！?/br>
    不過，倒是可以引導一下。她覺得小皇帝不是很壞的人，蘇姑娘也不像是壞人。

    “對啊，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痹绖δ厦济珨Q成了“川”字，“何況還不只一條人命。可是以她的本事，去報仇肯定是個死……就算她真的殺了皇帝……”

    姜漱玉冷聲道：“我不會讓她殺皇帝的?！?/br>
    “什么？”岳劍南意外于師妹的認真。

    姜漱玉一字一字道：“我不會讓她殺皇帝。哦，不只是她，你也不行?！?/br>
    “我不去刺殺皇帝啊?！痹绖δ纤剖呛鋈幻靼琢耸裁?，“阿玉，你的意思是，你不勸阻她報仇，但也不允許她殺皇帝？”

    他心說，那你這話說著有什么意思？

    姜漱玉點了點頭：“是，她想報仇是她的事，我攔不了，但是她要對皇帝不利，那我絕不同意?！?/br>
    她聲音不高，態(tài)度卻異常堅定。

    她慢慢站起了身，眼角的余光竟看到蘇姑娘睫毛顫動。

    姜漱玉停頓了一下：“攝政王那件事很復雜，但我知道皇帝不是壞人。有人想奪他的皇位，他要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