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等你回來之后我要聽你用說的。

楊靈曄不禁笑了，又覺得想念開始膨脹喧囂，但手機(jī)卻突然震動起來。號碼保密。他有股奇妙的預(yù)感。

接起后喂了一聲，等了片刻才聽見對方哼出的一聲笑。就連音色里都彷佛帶著熾熱的火焰。

「……麒麟殿下。」為什么會有他的手機(jī)？這些非人哉當(dāng)真神通廣大。

「你以為你的名片很難拿到手嗎？」

「抱歉，殿下，我不該腹誹您?！?/br>
麒麟又清晰地哼笑一聲，楊靈曄沒有接話，靜靜等著下文。

「……天地之間有靈秀之氣，清明多變，地理感此氣而生為名川大澤，鐘靈毓秀、天文者為星辰云霧，調(diào)和風(fēng)雨、若感時運(yùn)，凝結(jié)賦體則成靈物，麒麟鳳凰具在此列，偶有人胎感此氣而生，則必聰俊逸然，奇巧妙才，甚或天賦異稟，能通天地之靈，識見陰陽……你這一世的rou身亦由此而來?！?/br>
「受教了。」

麒麟大笑一聲。「狂徒！你沒聽懂！我要你收手！」

「為什么？」

「你現(xiàn)在要找的那只厲鬼已經(jīng)厄死了十幾條人命，你以為那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幽魂？身有異能者未經(jīng)佛緣點(diǎn)化，橫死時又怨氣驚人，其殘忍乖僻之戾氣，豈是你這一個凡人能經(jīng)受得了的！」

「殿下……那個人是我舅舅害死的嗎？」

「有邪術(shù)者曰束靈，將人凌遲致死后攝其魂魄以招通天之運(yùn)，積百代之財(cái)，但其亡者魂魄生時必得有你這般靈能方可見效，是不是他干的，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

楊靈曄幾乎說不出話來?！杆麨槭裁匆鲞@種事情……」

「那是你們?nèi)祟惖奶煨裕胰绾文芙?？那只厲鬼要咒死蘇家上下所有生靈，你還是趁早脫身吧！」

「不，舅舅已經(jīng)把文洛托給我了?！?/br>
「那么你若非成就極大功德，否則必是后悔莫及！」

話語方落電話便立刻斷線了，楊靈曄怔怔站在毫無行人的空曠街道上，路燈黯淡，樹影搖曳著沙沙作響，他突然感到那些一直看著自己的無所不在的眼睛彷佛都呼呼呼地笑了起來，他沒有看向他們，卻能清楚聽見那些陰郁的笑聲。他們不敢近他的身，卻會等著在他虛弱時試圖占據(jù)這個身體。

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楊靈曄收起手機(jī)招來計(jì)程車。

束靈（六）

他走在漫漫無際的黑暗里，走到渾身酸痛，每一扇門都關(guān)著，只有門縫底下透出些許光線，他一直一直往前走著，踏過并不均勻的黑暗，那些黑暗里有許多眼睛在看著他，死寂而攏著青白色的霧。

有一個東西掉了，是什么東西？他要找回來，必須要找回來。

終于走到了盡頭。他伸手按在門上，門底下的縫隙滲著暗紅色的光，污血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流出來。

不是這里，回來吧。那個聲音在他背后喊叫著，他不敢回頭。

但是這扇門后面是什么？他應(yīng)該要知道的。門后傳出碰撞的聲音，一陣一陣的嗚噎聲。他必須要知道。是血，滿地的血，全部都是，還有淚水。

但是推開門的瞬間，那溫暖的手從后面按住了他的眼睛。不要看這個，阿曄。那聲音和手都是如此溫暖與柔軟。不要看喔。不要看，阿曄。

隔著手指，他知道那扇門又關(guān)了起來，然后那個冰涼的東西落到胸前。不要再掉了，一定要一直帶在身邊。現(xiàn)在，回去吧……

于是他醒來，發(fā)覺自己一如夢中般全身酸痛。摸了摸胸前，原本戴著的還在，翻到床邊的行李箱找了一下，又扯出那條火焰形狀的墜飾，想了想，終于還是把它掛到頸上。

夢里那個人是誰，楊靈曄一點(diǎn)頭緒都沒有。他試著用一樣的姿勢按住雙眼，在黑暗里眨了幾下眼睛，卻什么都想不起來。

靜靜坐了片刻沉思，他才注意到電子鐘顯示的時間已經(jīng)是下午。

用電腦處理完一些工作上的問題與又多請幾天假之后，他另外發(fā)了一封信到某個工作室表達(dá)他需要的資源，然后播了電話給照顧蘇文洛的社福人員，他必須見那孩子一面。

楊靈曄很準(zhǔn)時地到了餐廳，正要穿越毫無車輛的馬路時，突然一輛血紅色的跑車帶著讓空氣震動的樂聲呼嘯而過，離他只有一公尺左右的距離?；蛟S更短。

那一瞬間的確是有什么東西用力把他往回拉了一下，在彈指之間的一瞬。楊靈曄站回騎樓，靜靜看著那輛跑車絕塵而去，然后試著叫了一聲：「……老爸？」但沒有任何聲音或徵兆回應(yīng)他。

……別扭的老頭。

楊靈曄像是嘆息似的哼了一聲，然后在紅燈時過了馬路。

那依然是一頓氣氛不怎么熱絡(luò)的晚餐，趁著社福阿姨暫時離席的時候，楊靈曄先開口說：「對不起，那天好像嚇到你了。」

蘇文洛還是低著頭，搓著自己的手指到幾乎發(fā)白的地步。

「文洛，你還好嗎？」

「哥哥那天是在跟誰說話？」

果然被聽到了……「和我的外婆，你的奶奶?！?/br>
蘇文洛受到極大驚嚇?biāo)频拿腿惶痤^，用力地睜大了眼睛。楊靈曄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孩子長得非常像舅媽，有一雙很漂亮與清秀的眼睛。

「奶奶在你出生前就過世了，所以你沒見過她，但是她一直在家里?！?/br>
「在、在廚房里……」

「嗯，她還在世的時候那里就是她的地盤。文洛，你有沒有什么事情要告訴哥哥？你是不是在家里看過別的東西？」

楊靈曄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溫柔，讓這個看起來很敏感的小孩少一點(diǎn)戒心，但蘇文洛卻仍舊像反射似地用力搖了兩下頭。

「沒有！」

說謊。但是……

「嗯，你吃的很少，我們再去夾菜吧?！?/br>
蘇文洛卻像沒在聽，飛快地往已經(jīng)走回來的社福阿姨看一眼，然后很快地說：「哥哥，爸爸有東西說要給你?！?/br>
「什么東西？」

「爸爸說，如果你問家里是不是有其他東西的話，就叫我去拿給你，爸爸的保險箱密碼只有我知道，可是，」他突然嘟起下唇，看起來有點(diǎn)難過的樣子：「爸爸說如果你不想管我就不要去拿?！?/br>
楊靈曄伸手摸了摸那孩子才有的細(xì)柔發(fā)絲。「那我們等一下就去。」

他們是坐計(jì)程車過去的，因?yàn)槟菞澊笳鋵?shí)離市中心稍微有點(diǎn)距離。楊靈曄牽著蘇文洛發(fā)著冷汗的手心，穿過一片荒蕪的花園，開了外面的燈。在燈光亮起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