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世了，外婆一直住在農(nóng)村。她的父母還在的時候，外婆也沒有來過城里的家，說是自己不習(xí)慣坐車。

    現(xiàn)在想來，可能只是不想給他們一家人添麻煩而已。

    以往父母在世，臨近過年那幾天都會開著車回到鄉(xiāng)下，與外婆一起過年。后來他們走了，池染染也很少回到那個地方。

    本來與外婆待在一起的時間就短，后來聽她的爺爺奶奶念叨外婆有多不好。時間一長，池染染與外婆就更疏遠了。

    為了不讓人嚼口舌，說他們對亡兄亡嫂的獨女不聞不問，往常過年那段時間，池林都會將池染染接到池家。聽他們一大家子人夸贊池穎成績好，說她堂哥池瑞長得一表人才，將來定會娶到個白富美。

    池染染坐在桌子的角落，仿佛是個隱形人，全程沒有人在意過她。

    除夕夜，池穎與池瑞都會得到好大的紅包，有來自爺爺奶奶的，也有池林給的。而池染染只有眼巴巴望著的份兒，連根毛都撈不到。

    想起那些年自己還使勁往池家那個垃圾場湊，池染染就覺得自己仿若腦子里進了水?，F(xiàn)在重活一回清醒了，真想回到過去將那個傻愣愣的自己打醒。

    明明身邊有這么多對她好的人，死活就是看不到。外婆那么勤勤懇懇的一個人，她居然曾經(jīng)對她如此疏遠。

    心中懊悔，池染染跟方茹提起回鄉(xiāng)下的事。方茹自然沒意見，看起來還很高興。當晚就幫她收拾好了衣物，與日常用品一起塞滿了整個箱子。

    只是她想自己買票坐大巴回去，這點方茹并沒有應(yīng)允。說是小姑娘出門在外不安全，讓喻裴開車送她回去。

    高校里學(xué)生都放了寒假，喻裴這個教授也是有假期的。雖然手頭還有兩個課題項目需要研究，但其實方茹不說，喻裴也是打算送池染染回去的。

    臨走前，小車的后備箱被放滿了。除了池染染的一大箱子，還有些方茹精心挑選的禮品外，喻裴帶著的衣物居然也收拾出了一箱子，比之池染染只多不少。

    瞠目結(jié)舌間，池染染干巴巴問道：“哥哥，你怎么帶了這么多東西？”

    這架勢貌似是想長住的意思？

    “我也想感受下鄉(xiāng)下清新幽靜的環(huán)境，想著小住幾天。到回來的時候，將外婆一塊兒接回來過年。怎么，不歡迎？”喻裴將后備箱關(guān)好，回過頭揚眉反問道。

    池染染驚呆了，她從來沒想過喻裴會愿意到鄉(xiāng)下住幾天。在她的印象里，喻裴矜貴優(yōu)雅，那種清冷出塵的氣質(zhì)與鄉(xiāng)下樸實的生活完全不搭。

    愣了半晌，池染染遲疑道：“外婆那邊是貧困鄉(xiāng)，不管住宿還是飲食條件都不太好。我怕你住不慣的。”

    “走吧，去了不就知道了?！庇髋嶙像{駛座，示意池染染上車。

    暗自嘆口氣，池染染坐上了副駕駛座，順手系上安全帶。車子飆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別墅區(qū)。

    開了將近一天的車，天黑蒙蒙的才駛到鄉(xiāng)里。

    鄉(xiāng)下沒有路燈，除了車燈照射的前方道路，四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講真，要是池染染一個人，是鐵定沒有膽量走這條路的?，F(xiàn)在，她十分慶幸是喻裴送她回來的。

    果然是貧困鄉(xiāng)，喻裴暗嘆一聲。道路狹窄不說，還都是些泥巴路，只有少量路上鋪了碎石子。像城里的水泥路，在這里是斷然見不到的。

    要是運氣不好碰到下雨天，泥巴路上打滑，車子開都開不進來。

    出發(fā)前，池染染跟外婆通了電話，說明當天晚上會到。于是他們的車子剛駛近小院子旁，院子里老人家早就等著了。

    遠遠看到閃亮的車燈，老人家就將小院子邊的柵欄撤下。等他們的車從遠處過來，慈眉善目的老人趕緊招呼著，讓他們將車開進來。

    一看到自己外孫女，吳娟眉開眼笑，立馬上前握住池染染的手，激動得滿是褶皺的臉都微微抖動著。

    她已經(jīng)好幾年沒瞧見池染染了，突然接到要回來的電話，好像喜從天降，讓她驚喜異常。

    掛斷電話，吳娟匆匆捉了只自己養(yǎng)的鴨子，放血打理起來，還到菜地摘了好些新鮮水嫩的蔬菜。準備了這些還嫌不夠，又殺了一只雞，并且到別人養(yǎng)魚的池塘那邊買了三條肥嫩的叉尾魚。

    她聽外孫女的意思，好像還有個人開車送她來。人家大老遠跑這一趟，自己怎么也得準備豐富一點，不能怠慢了。

    被外婆溫暖的手握住，池染染險些沒忍住落淚。比之記憶里，外婆的兩鬢又添了幾許銀絲，臉上皺紋也變多了，看著佝僂了些。雙手粗糙，還有一些裂開的口子，一摸就知道是農(nóng)活做多了。

    前幾年她都沒回過鄉(xiāng)下，也沒有打過一通電話?？墒窃俅我娒?，外婆一句埋怨的話也沒有，只有滿滿的高興與惦念。

    長輩越是包容與無私，池染染就越是感到心酸與懊悔。這種情緒持續(xù)在心間，還是喻裴適時打斷了。

    “要不，搭把手？”喻裴看出池染染情緒的變化，向她遞了個眼神，也恰好轉(zhuǎn)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吳娟想上手幫忙，卻被喻裴婉拒了。哪有讓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家搬東西的道理？

    車后備箱上放了好些人參、鹿茸之類的補品，還有些適合老人家吃的保健品，都是方茹出門去買的。一年四季的衣服、鞋子、帽子，方茹也給老人家各準備了好幾套，都是最新款，質(zhì)量挑的也是極好的那種。

    池染染是與方茹一起去挑的。本來她想自己付款，可是方茹二話沒說搶先把錢給付了，還嗔怪池染染是不是沒把她當一家人。

    沒得法，池染染只有接受這一番好意。車里拎出來的大包小包，全是方茹的心意。她還嫌太少了，自己又去商場買了許多，將喻裴車子的后備箱空間擠占了大半，差點沒能放下他們裝衣物的箱子。

    雖然是晚上了，但挨家挨戶燈火通明。隔得近的鄰居聽見吳娟家有動靜，紛紛探出頭來觀望。有些小孩子不怕生，還跑到小院子里來近距離看著。

    來之前，池染染買了幾大包糖果和其他小零食，為的就是分給來串門的鄰居。看小孩子眼饞地瞅著，池染染抓了一把糖果分給他們，還拆了幾包薯片讓他們拿著吃。

    得了零食的小孩子們一窩蜂散了，有兩三個還是留在原地不肯走，探著頭，直直盯著車子后備箱，期待能拿到更多東西。

    他們的家長見狀，在自家門口叉著腰大聲吆喝：“快不快滾回來，看什么看？再看人家也不會送給你，丟人現(xiàn)眼的玩意兒?！?/br>
    家長罵罵咧咧的聲音清楚傳過來，那兩三個孩子最后埋怨地望了一眼池染染，心不甘情不愿地跑開了。

    被怨懟的池染染一臉莫名。敢情她好心好意請人吃零食，反倒被責怨了？

    簡直莫名其妙。

    不過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