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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著眼睛里毫無光澤的梁澤。“好,我現(xiàn)在去補(bǔ),在哪里?!?/br>“您家下午來的家屬不是回去湊錢了嗎?說湊齊了就趕緊拿來,您是?”醫(yī)生有些不確定溫樹的身份。“我是她孫子?!边h(yuǎn)處的梁澤悠悠的補(bǔ)來一句就確定了溫樹的身份,溫樹轉(zhuǎn)身去交錢。——溫樹交錢回來上前去摟住正在通道上打電話的梁澤,給他傳遞更多的安定和安心。“姑媽,我回來了。”“嗯,現(xiàn)在在醫(yī)院?!?/br>“不好意思,還是給您添了好多麻煩。我也知道您難,我回來了,交給我吧。奶奶我照顧就好,您和姑父好好的,別吵架,對不起,新年快樂?!?/br>又短暫的沉默了一會,梁澤神若游魂的晃進(jìn)去陪在奶奶身邊,安靜的近距離看著奶奶滿是皺紋和蒼老的面容,十三年了,整整十三年,十三年了梁澤都只是在陰暗的角落里遠(yuǎn)遠(yuǎn)注視這個在他的人生中第一個烙下親人印記的老人。十三年所有的不公,不平和不甘都任性故意似得傾瀉在這個弱不禁風(fēng)的老人身上,他有什么資格呢,有什么資格埋怨養(yǎng)育他的老人呢?而她又有什么錯呢?梁澤滿心的怨恨早在成年懂事之后就化為了更多,更滿的愧疚,懊悔和歉意。“奶奶,我是小澤,我回來了,你的小澤回來了?!绷簼蓽I如雨下,埋在奶奶的胳膊窩哭的是個淚人兒,這十三年,不管是梁澤的,還是奶奶的,傷心難過孤獨(dú)與寂寥都是一起承受,哪怕梁澤低個頭呢?可梁澤就是這么個梁澤,要不是溫樹,要不是遇見一個軟硬不吃,刀槍不入,橫沖直撞的溫樹,他這個心底的梁澤還能找回來嗎?梁澤抬頭看了看把他抱在懷里也沒有說話的溫樹。“大樹,你旁邊躺一躺吧,開了一夜的車,合合眼。”梁澤擦了擦不爭氣的眼淚,欲言又止。“你說吧,我想聽。你要想說,我就一直在?!睖貥浒崃藗€凳子挨著梁澤坐在旁邊,知梁澤莫過于溫樹。其實(shí),溫樹明白,在梁澤自己單身住貸款的房子時溫樹就僅僅是有些奇怪,胡競那種要面子不要命的人,怎么會不把枕頭邊的人拴在一個自己的地界呢,找著也方便,這也忒不是豪門公子哥的做派了,可偏偏跟胡競在一起五年的梁澤,愣是自己單獨(dú)供著一套小公寓房子,他的家人呢,親人呢?從來不見梁澤提過,誰打娘胎里出來都跟孫悟空似得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溫樹查過,找過醫(yī)院檔案,問過王哲思的伯伯,梁澤的主任。梁澤的大概情況溫樹知道,家里人沒有聯(lián)系過,有個奶奶也常年待在鄉(xiāng)下,就連梁澤的緊急聯(lián)系人一欄都空白的那么扎眼。溫樹知道,梁澤要說的,一定也是他這么多年藏在心底從不愿意剖開肚皮晾于空氣中的話,他輕輕的摟過梁澤的肩,抱著明明是那個神氣活現(xiàn)的梁大夫現(xiàn)在卻是一只溫柔可人受傷的貓咪似得梁澤,靜靜的聽著。“我出生,爸爸就病了,皮膚癌,村里人沒見過世面,不知道是病,看著嚇人,都躲著,說我是克星,出生就克父。mama更是連爸爸的屋子也不進(jìn),好不容易熬了半年,她終于熬不住了,什么都沒說,提著包回了娘家?!绷簼深D了頓,盡量平靜的說著這些不平靜的曾經(jīng),他孤冷自傲的性子,這些恥于提起的出身是他永遠(yuǎn)難以啟齒的傷痛,他收了收暗淡的眼神,可下一瞬,轉(zhuǎn)而又更加暗淡。“爺爺奶奶既要照顧生病的爸爸,又要照顧年幼的我。爺爺老了受不住,累倒了,也是這樣一個漆黑的夜晚,爺爺也撒手了?!?/br>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梁澤緊握著的奶奶的手,有些許輕微的抽動。“沒多久,爸爸滿腔郁悶憤恨加上無助絕望又失去爺爺,在我不滿兩周的時候也去了。奶奶一個人,千辛萬苦把我拉扯大,從我記事開始,奶奶就學(xué)著其他帶孩子的婦女一般找個床單子做個布袋把我背在背上上山砍竹子,挖野生菌,后來稍微大點(diǎn),我就能跟在奶奶后面在山腳下?lián)煲恍┠苜u錢的蘑菇……”“小澤……,小澤……”這幾聲微弱的低吟像是穿破晴空的閃電,霎時刺在梁澤心頭。“奶奶,奶奶,我在,我是小澤啊,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回來了,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不會不要我,就算是不要我了,我要你啊,你才是我唯一的親人啊!”梁澤淚眼婆娑的看著僅僅是低語幾句又沉沉呼吸的奶奶,心如刀腕似得痛。回身緊緊抱住溫樹,“大樹,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有什么資格埋怨她,要不是她被車撞了,我什么時候才能回來看她,我自己這點(diǎn)子傲氣算個屁?!算個屁???!”溫樹回以更用力的擁抱,大手不住的摩挲梁澤的后背:“我們帶奶奶一起回去,找好大夫,把病看好,讓我們來照顧奶奶吧?!?/br>“大樹……”梁澤一夜睜著眼睛,就陪在奶奶旁邊一動不動,溫樹也沒動,陪在梁澤旁邊。后來又因?yàn)槭裁催@么多年有這么多次機(jī)會梁澤卻沒有回來,溫樹沒有問,梁澤靜靜的等,他也靜靜地陪。不知何時,天空已經(jīng)漸漸泛白,這一夜,似是一個世紀(jì)……窗外大亮了之后,門外來了一個中年婦女,后面隔幾步又跟著進(jìn)來一個一看就是干農(nóng)活的莊稼人。“小澤啊,你一夜沒睡嗎?你要不去姑媽那兒睡會,我照顧奶奶?!敝心陭D女就是梁澤的表姑媽。表姑媽掃到梁澤旁邊的溫樹,示意的笑笑,也許是小澤的朋友。“姑媽,這么多年,辛苦你了,我不累,我應(yīng)該的?!绷簼蓭е荒樀钠v。“你也知道你姑父那個德行,姑媽也不是不想幫,這是我的親嬸嬸,我怎么會不管呢,你也別太跟我見外了?!惫脣尠咽掷镆粋€保溫盒放在了小桌上,“我以為你奶奶今早該醒了,就帶了點(diǎn)稀飯?!?/br>“姑媽,我知道,我不怪你,要怪,還是我不懂事?!绷簼傻偷皖^。“小澤吧,小澤啊,你都這么大了?這要外面見了真就不敢認(rèn)了。小澤啊,你還記得叔嗎?叔不好,都是叔的不是,叔對不起,叔給你賠不是,你原諒叔吧。叔老了,開個車不熟練,你嬸在背后吼了我一聲我就撞大娘身上了,一著急,把油門當(dāng)剎車踩了,又撞了一回,叔把大娘送來就回家去湊了一筆錢,這錢說什么你也要拿著,叔知道太少了,可是叔的錯,叔就要認(rèn),大娘人挺好的……”這位大叔從進(jìn)門就一把拽過梁澤,雙手夾著厚厚的一摞子毛毛錢塊塊錢的一大把緊緊拉著梁澤的手不住的晃。“叔?您是林叔叔?”梁澤終于想起了這是比爸爸還小的鄰家林爺爺?shù)膬鹤?,歲月滄桑,都這么老了嗎?那,那奶奶?他都忘了,奶奶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