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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在里里外外裝點著,趙王和一干諸侯大臣也個個穿得有模有樣,齊頭整臉。 與先前不同的是,他們?nèi)缃穸急涣b押在了殿前,秦王走來的時候,竟仿佛是百官正在迎候他來登基。 趙王和王后先前在城樓上被王世子氣了一回,如今再看到秦王,自然已經(jīng)明白了來龍去脈,臉上全無血色。 秦王卻一臉和色,上前來,與趙王見了禮,親自為他松綁。 “皇兄,”他向趙王一禮,“多日不見,未想竟在太極殿前相逢。驚擾了皇兄,弟之過也?!?/br> 趙王看著他,半晌,長嘆了一聲。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彼f,“是孤糊涂,敗在了你的手上。如今孤一家老小,皆由你發(fā)落,只盼子啟看在些許手足之情的份上,放過那些未成人的侄兒侄孫,留他們一條生路?!?/br> 這話說得頗是低聲下氣,旁邊的王后和世子妃等人聞言,皆各自垂淚。 秦王道:“皇兄何出此言。圣上說過,只要有心歸降,可既往不咎?;市帜耸ド鲜遄?,雖犯下大錯,卻仍有掃除東平王叛亂之功,二者相抵,自可免罪?!?/br> 這話出來,無論是趙王等人,還是秦王身后的王霄等人,都露出訝色。 只有謝浚,仍面帶平靜的微笑,似乎全然在意料之中。 “殿下……”趙王后首先回過神來,睜大眼睛望著秦王,“殿下方才所言,可當(dāng)真?殿下……不殺我等?” 秦王道:“王后放心,圣上有旨,宗親皆皇室手足血脈,只要歸服圣上,必不追究。” 話音才落,趙王忽而面南而跪。 “臣糊涂,不識真龍!臣愿歸降!”他高聲道,“吾皇萬歲萬萬歲!” 說罷,他叩拜下去,額頭重重地嗑在了地上。 而趙王后、世子妃、殿上羈押的其余諸侯百官,以及搜捕來的形形色色心腹黨羽和家眷,見得此情此景,都紛紛跪了一地,跟著趙王向著南方叩拜,山呼萬歲。 這些人顯然跪得發(fā)自肺腑,太極殿前,呼聲震天。還有人似大徹大悟一般,口中喊著圣上,痛哭流涕,當(dāng)真動情。 ☆、歸降(下) 夜色很快降下,秦王處置完太極宮的事, 又到宮中探望董貴嬪。 我自然不打算跟著他去, 離開太極宮之后, 我原本打算回公子的宅院里, 不想還未出宮門,有軍士匆匆地跑來找到我。 “夫人, ”他說,“龔將軍讓小人來告知夫人, 那左衛(wèi)殿中將軍耿興,方才意圖自盡, 被人發(fā)現(xiàn),攔了下來?!?/br> “哦?”我訝然。 據(jù)軍士說, 龔遠(yuǎn)如我吩咐, 將白慶之從宮獄里提出來, 照料了傷情,和耿興關(guān)在一起。同時, 他派了兩個軍士在屋里盯著二人,寸步不離。除此之外,他還十分認(rèn)真地給耿興戴上了鐐銬, 防止他逃跑。 如我所愿,有白慶之在, 耿興好好地待著。不過就在方才,他聽聞了城外諸侯兵馬被打退,趙王徹底敗給了秦王這事, 突然朝柱子上撞去。 幸好他手腳上的鐐銬礙事,動作遲緩。白慶之警醒,一下將他撲倒。 我聽著軍士稟報,心中嘆一口氣,隨即往關(guān)押耿興的宮室而去。 囚禁二人的屋舍就在太極宮附近,原本是給當(dāng)值禁軍歇宿之用。門前守著幾個軍士,都是龔遠(yuǎn)手下,見我到來,紛紛行禮。 我進(jìn)門去,一眼就看到了被綁得結(jié)實的耿興。他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白慶之坐在榻上看著他,發(fā)著呆。聽得動靜,白慶之抬頭看過來。 他不認(rèn)得我,我也不多理會,徑自走到耿興面前。 “將軍這兩日過得可好?”我開口道。 我的臉上不曾易容,不過聲音仍是原來的聲音。耿興大約聽了出來,忽而抬眼,目光在我臉上掃了一眼,有些狐疑。 “怎么,”我說,“阿生不過是換了張臉,將軍便認(rèn)不出來了?” 耿興面色一變。 我不多廢話,道:“我有話要與將軍說,請將軍移步到隔壁?!闭f罷,我向旁邊的軍士點點頭,兩個軍士上前,將耿興腳上的繩子解開,又把他拉起來。 “你帶他去何處!”白慶之顯然已經(jīng)明白了我是誰,從榻上暴起,被軍士按住。 “慶之,莫擔(dān)心?!惫⑴d聲音憔悴沙啞,冷冷地看著我,“你我連死都不怕,更不必怕他?!闭f罷,他掙開軍士的手,自往門外而去。 隔壁的廂房里已經(jīng)點上了燈,我和耿興入內(nèi)之后,將門關(guān)上。 耿興的手仍然捆著,昂首立在室中,看著我。 “聽說將軍方才想自盡?”我說。 耿興沒答話。 “將軍恨我么?”我問。 耿興的目光毫無波瀾,少頃,轉(zhuǎn)開頭。 “是我鬼迷心竅,害了大王?!彼f。 我頷首:“將軍大約想過,若當(dāng)初不曾聽信我的話,當(dāng)下會如何?不若與我說說?!?/br> 耿興沉默不語。 我接著道:“將軍不愿說,那我來替將軍說好了。將軍若當(dāng)初便將我拿下,扭送到趙王面前,白將軍說不定可清洗了冤屈,而后,將軍率領(lǐng)禁軍與進(jìn)宮來的北軍死戰(zhàn),保衛(wèi)趙王。不過北軍有數(shù)萬人,將軍和白將軍就算死戰(zhàn)也難敵;趙王就算從北軍的手中逃脫,他也不會離開雒陽,勢必領(lǐng)著諸侯兵馬與北軍大戰(zhàn),無論勝負(fù),最終也仍會遇到秦王?!蔽铱粗⑴d,“故此事最要緊之處,并非在于你我生死,而在于趙王是否敵得過秦王。以將軍看來,趙王敵得過秦王么?” 耿興怒道:“忠義之事,豈可因成敗而改?” 我冷笑:“將軍所說的忠義,不過是將軍對趙王罷了。北軍數(shù)萬人入宮來,就算禁軍拼死抵抗,也不過是枉死許多兄弟,落下一樣的結(jié)局。將軍所說的忠義,自可讓將軍心中好過些,可與將軍手下的禁軍性命相較,不知孰輕孰重?當(dāng)下無論是趙王全家、白將軍以及將軍手下的弟兄皆健在,將軍卻以此為恥,以為他們死了更好么?這些人都是趙國人,家室父母現(xiàn)在還等著他們回去,若回去的只剩尸首,不知多少人因此哭泣斷腸。在將軍眼里,這慘狀,竟是比當(dāng)下更好么?” 耿興定定地瞪著我,眼圈通紅,喉結(jié)動了動,卻一個字說不出來。 “將軍?!蔽业恼Z氣緩下些,道,“豈止是趙**士,北軍的軍士也一樣,一人死去,幾家縞素。而天下百姓更是如此。將軍從軍日久,自知曉這諸侯傾軋,多少人家因為這些不義之戰(zhàn)破碎,百姓流離,無處葬身。中原近來這瘟疫是如何起的?凡戰(zhàn)亂之處,尸首遍野,掩埋尚且不及,戰(zhàn)亂又起,瘟疫如何不來?將軍對趙王忠心耿耿,難道就不曾為這些軍士和百姓心疼過?” 耿興沉默了一會,道:“我忠于趙王,亦是為天下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