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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忘川推開木屋,只見里面坐著一尊石像,依稀是個婦人模樣,石像前擺著一張供桌,也是許久的人跡罕至,供桌上落了厚厚一層灰塵。“有人嗎?打擾了”沒人應他,應該是沒人,陸忘川想原路返回的時候,聽到身后響起老婦嘔啞的聲音。“有的有的,求簽還是問卦啊”他回頭一看,竟是那石像在說話,模糊的眉眼竟然在動,然后從石像里走出一位著粗布衣裙的老婦人,那老人慈眉善目,興許是笑的多了,眼角的皺紋堆成了一朵花。“老人家,我問路”紅婆指了指一旁等候的段重殊,呵呵笑道:“兩個人來的,還說是問路,問路人可找不到這個地方,來來來先坐下”紅婆親切的挽著他的手,把他拉到石凳上坐下,又招呼段重殊坐下。段重殊酒還沒醒,坐下就撐著額頭開始打盹兒。紅婆仔細觀了觀陸忘川的面相,慈愛的笑道:“孩子,問姻緣來的是不是”陸忘川連忙擺手:“不不不”“別急別急,聽我老婆子給你嘮扯嘮扯”紅婆伸出枯瘦的食指在落滿灰塵的桌面上緩緩寫下一個‘姻’字,而后陷入了長時間的沉思。陸忘川也不說話了,靜靜的等她后文,貌似真是來求問姻緣的。“.....你聽我說啊”紅婆良久才開口,開口就嘆了聲氣,對他道:“孩子,你命里,無‘姻’啊”陸忘川默了默:“......什么”目光下意識的移到段重殊身上。“來,你看,這姻緣二字,你問的是姻,這個姻呢,一個女,一個因,你雖命中有紅顏,但卻有緣無分,雖說男子漢大丈夫,無紅顏怎成因果,但你的命格兇險,陰柔之氣無法穩(wěn)住你的極陽盛氣,所以說啊,你命里沒有多少姻緣,只有因果,而且是隔世相傳的因果,誰應了你前世今生的因果,誰就是你今生命定之人”誰應了你前世今生的因果,誰就是你今生命定之人——陸忘川把這番話聽進去了,然后望著打盹的那人緩緩一笑,說:“我也不知道,或許是他吧”說著雙眼目光一凝,問道:“婆婆,您能測人的生辰八字嗎?我想請您幫我算一算......他的姓名”“誰?”“他”紅婆細細端詳段重殊片刻,搖了搖頭道:“這位先生把他的來世今生,連帶著他的姓名都與人作了交易,測不出來”交易?交易了他如今大法師的權(quán)位嗎?還是——聶華陰的輪回。“你等等”紅婆起身回到屋里,很快又拿著一本泛黃的陳年舊紙縫制而成的書冊回來了。“上面都是與神宗,魔宗簽訂密約做交易的除名之人,看你能不能找出來吧”他把名冊展開,一個個陌生的姓名展現(xiàn)在眼前,仿佛還能透過這一層枯黃的舊紙看到上面留名之人的一段前塵往事。到底是因為誰,因為什么,才能讓這些人甘愿用自己的來世今生,拿自己的靈魂做交易......“......忘川”段重殊睡熟了,此時撐著額頭的手臂一松,趴在了石桌上,口中呢喃了一聲陸忘川的名字,貌似作了什么夢。陸忘川轉(zhuǎn)頭看著他,目光前所未有的沉靜,柔軟,聽到他低低說了一句:“跟我走”這輕飄飄的三個字,竟然陸忘川雙目一痛。我也想跟你走啊,但是我連自己該去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又怎么跟你走呢,你能等一等嗎?等我——不知從哪兒飛來一只蝴蝶,漸漸合攏雙翅,悄然停在了他的手背上。段重殊輕輕翻了翻手掌,受了驚的蝴蝶振翅飛走了。陸忘川把目光移回面前的書冊上,雙目陡然一顫,眼中極速劃過絲絲縷縷深深淺淺的波光,猛然紅了眼眶,看著黃紙上一個墨跡模糊,歷經(jīng)時光的消磨而殘缺了大半的名字,一瞬間,淚流滿面......他的食指輕輕的搭在一行字上,不偏不倚的指向了三個字——段潯陽。世人都道段重殊,誰人可記段潯陽。今日吾將遠離,與君訣別與忘川,待他日洗凈君前世因果再送與輪回,窮盡一身血骨助君以再生,世間萬人皆可死,唯不可無華陰耳......留在三生石上的一篇訣別賦,段重殊以為這篇‘與華陰書’會像他所寫的那樣——不論知否,不論恩否,吾之所愿此書不過君眼,但留天地以托心,唯此足以。畢竟當年聶華陰狂妄無上不聽勸阻執(zhí)意做封魂陣招魂修身,反被陣眼反噬,血rou飛沫,行銷骨隕,魂魄被陰司鬼差拿住壓往地獄服刑時,他曾在黃泉道盡頭的鬼門關前,見了他最后一面,卻是碧落黃泉,生死相隔。當時他站在鬼門關前不知等了多久,鬼差才押送著聶華陰的魂魄遲遲現(xiàn)身。“陰差開路,圣人退避——”開路的鬼差邦邦邦的敲著手中的木梆子,聶華陰腳上的鐐銬拖在地上發(fā)出叮鈴沉重的聲音,像是悲鏘而無奈的哀嘆調(diào),孤獨,寂寞,怨恨......對段重殊而言,那聲音他會銘記許久,那是他目送故人來歸,卻是今生最后一面,從此陌路陰陽的調(diào)子......就像很久以前,聶華陰貪杯喝醉了的時候,曾經(jīng)坐在合歡樹下,趁著醉意,纏綿婉轉(zhuǎn)的清唱一曲——訴衷情。酒醒破春睡,梅萼插殘枝。夢遠不成歸,相攜望遠舟。人悄悄,月依依,白露稀,海棠皺......錦瑟華年誰與度?只有君知處——這首詞,他從未聽過,也從沒想到這么一首綿綿訴情深的曲子,能入了聶華陰的眼,入了他的心??墒钱?shù)诙於沃厥鈱λf起的時候,聶華陰卻是有些生氣了,他生起氣來便是滿面冰冷,甚至隱隱懊惱,像是被人戳破了心事,然后還偏偏被有心人聽了去。也就是從那天起,聶華陰開始有意的疏遠他,最后有了割袍決裂,形同陌路。錦瑟華年與誰度?貌似也只好,虛度......他沒有聶華陰的野心和狂妄,他是九微派開山大弟子,心性慧杰,行為端方,嚴格遵循禮樂教條,而當聶華陰目不斜視的從他眼前走過的時候,忽然間,他想——段潯陽,你好無恥,這世道容不下他,難道你容的下他嗎?于是他頭一次動了反叛之心,抽出還未沾染血光的長劍架在了陰差的脖子上。但是聶華陰卻如此對他說道:“這位公子,你這是干什么?”當時聶華陰雙目微微的斂著,色澤清淺的眸子半掩著令人看不真切其中深意,雖攜帶著渾身的刑具,但他單薄欣瘦的身子依舊站的筆直。段重殊聽到他說:“你我素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