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身受的渾身發(fā)疼，仿佛自己就是那只被剝皮的狐貍。那恐怖的畫面，在經(jīng)後的一千多年里，只要想起，都令他膽寒。每次不乖，青龍都會嚇唬他，說剝皮的大胡子要來抓他，百嚇百靈，屢試不爽，這是後話。

虬須大漢擱下剝皮刀，去將裝了腌菜的壇子扶正。

“爹爹，求求他們，快求求他們！”阿離拼命喊道，因牙齒漏風(fēng)，救發(fā)音成了求。

青龍從始至終臉上也未流露出過分的同情，人類殘忍的行徑他看的多了，不止表現(xiàn)在對待動物上，對待同類，各類酷刑，更是奇思妙想。

這屠戶不似方才想要劫財之人，他只是靠此為生，并非惡人。

青龍理應(yīng)不插手，但阿離要求，自是不忍心。

他彈了彈手指，竹篾籠子便在一瞬間全部消失，幾十只狐貍與貂爭先恐後奔出院子，有個別受了傷跑不動的，青龍幻化出一群狼犬，叼著它們與狐貂群一同往山里去了。

突然消失的籠子，莫名出現(xiàn)的黑色獵犬，虬須大漢知道自己這是撞見鬼了。

往日就聽人說，狐貍多有靈性，修成精怪的多，做這生意久了，弄不好要遭了報復(fù)。但屠戶只覺自己陽氣盛，殺氣重，并不信邪。沒想今日遇見這樣一出，也顧不得去追趕結(jié)群而去的，比起錢財，還是生命更重要。

他就地跪下，嘴里嘮嘮叨叨的說著請罪的話，一連磕了二十幾個頭，為顯誠心實意，每一下都磕的發(fā)出悶悶的聲響。

磕完之後，額上順著眉心淌下一條血線。

大漢看眼工作臺上堆放的狐貍尸體，站起身，壯實的身體晃了幾晃才堪堪站穩(wěn)。他將額上的鮮血用手背擦去，進(jìn)屋拿出個鏟子，出了院找了塊地挖了個大坑，將那些死去的狐貍埋了，又遍尋了塊木板出來，插在土堆上，做了個墳頭，拜了又拜，連連表明心意說要改行，以後不再殺生。

青龍抖哄著懷里還在哭喊的娃子，看那大漢忙進(jìn)忙出。

雖也是怕，但終究是見慣血腥的屠戶，膽子比起剛才搶劫的三人大的多。

大漢等了許久，見風(fēng)平浪靜，終於放下心來，只以為自己安撫了發(fā)怒的妖精。

回到院中收拾殘局，見那八九個竹篾籠子再次出現(xiàn)，七倒八歪的在院中亂成一氣。他一個個撿起堆放在角落，發(fā)現(xiàn)磚臺旁掉落的三個沾滿了泥塵的糖人，詫異的撿了起來。

這處是他屠宰的小房，并沒孩童來過，怎會有糖人出現(xiàn)。

一抬頭，看到磚臺上放著一錠金子，足有二十兩。

屠戶將糖人丟下，雙手合十，向天拜謝。

金子自然是青龍留下，放了那屠戶一院子的狐貂，雖不清楚那些皮毛的當(dāng)朝市價，但應(yīng)當(dāng)不便宜，留下二十兩金子，大概能夠彌補一些。這本是給阿離上一趟警醒之課，被他挑中，那屠戶也算是遭了無妄之災(zāi)。

返程路上，青龍在阿離背上直拍，哄道：“不哭了寶貝，爹爹給你買好吃的?！?/br>
阿離一味搖頭，哇哇哭喊：“我要回家，爹爹我要回家！”

隨身沒有帕子，青龍只能用衣袖給他擦抹眼淚鼻涕，“咱們這才出來還沒一天呢，就要回家啊？在山上的時候，寶貝不是老想著要出門玩。”

“山下好可怕，爹爹咱們回家吧！”

哇啦哇啦的哭聲，鬧的青龍頭疼。

這會子阿離還在害怕，也聽不進(jìn)什麼話，青龍便也不再說，只是抱緊他安撫。

走了大約一盞茶多的功夫，阿離哭聲才漸漸收起，只是還抽搭的掉淚，“爹爹，剛剛那個壞人，你怎麼不懲罰他？”

青龍道：“剛剛那人是個屠戶，并不是壞人。”

阿離大驚道：“他剝狐貍皮，怎麼不是壞人！”

青龍與他解釋了一番動物們在人間的生存法則，洋洋灑灑，最後才說到重點，“在人間，像這樣的屠戶非常多，因凡人很喜歡穿著帶動物皮毛的衣裳，特別是狐貍與貂，富人，就是金子很多的人，尤其喜歡。穿上身，便會覺著自己高貴的不得了，殊不知，那要害了多少生靈?！?/br>
阿離抱緊青龍脖頸，依然在不停的吸鼻子，“好可憐?！边^了一會又說，“人類好壞?！?/br>
“嗯，爹爹也不喜歡他們。又笨又壞?！鼻帻埜胶偷?。

阿離不解道：“那為什麼大家又都想做人呢？”

他口中的大家，自然是精怪們。

“因為向往吧?！鼻帻垏@道，“寶貝，咱們在山下這段時間，不要輕易現(xiàn)出原形，也不要隨意離開爹爹身邊。萬一被抓去，就會像……”沒等他說完，阿離兩只小手便將青龍脖頸摟的更緊，幾乎要勒到他窒息，保證道：“不會的，我一定跟緊爹爹。爹爹你不要丟下我偷偷去玩?！?/br>
阿離是真被嚇到了，回到縣鎮(zhèn)，也不記得之前要買的風(fēng)車。

一到客棧房間，便躲進(jìn)被褥中，那被褥還是從家?guī)淼摹?/br>
把自己裹成一團(tuán)不說，還窩進(jìn)青龍懷里，不讓他離開。

素白與碧青是分別出的門，素白回來的早，阿離一見他，又鉆進(jìn)他懷里，給他說今天青龍帶他去看活剝狐貍的事。

素白抱緊阿離，給他抹眼淚，表情略現(xiàn)責(zé)備：“老爺，你怎麼帶少爺去看那種東西?！?/br>
青龍順著阿離的頭發(fā)，解釋道：“我這是怕他被人間的繁華迷了眼，會因貪玩而到處亂跑，這不比在家，人間險惡，我們保護(h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得讓寶貝自己知道?！?/br>
阿離偎在素白懷中，哀哀道：“阿白，人間好可怕……”

素白心疼他，頭一天下山，就受了這樣大的刺激，往後這還怎麼玩。

只好安慰說：“阿離現(xiàn)在還小，等你有了自保能力，就不用怕了?！?/br>
青龍搖頭道：“等那時，遇見凡人有了自保能力，說不定又不小心碰上收妖的道士和尚?！?/br>
阿離道：“還有比剝皮還可怕的事嗎？”

青龍點頭，“有的，所以寶貝，咱們在山上住著才是最安全的。想出來玩，就得和爹爹一起。”

阿離紅著眼睛盯住青龍直點頭，其實他現(xiàn)在心里都不大想玩的事，很想回家。

比被剝皮還可怕，那是多可怕！

素白嘆了聲，雖說殘忍了些，但不可否認(rèn)，青龍達(dá)到了他想要的目的。以後別人也休想再用好吃好玩的將阿離騙出門，他看了青龍一眼，猜不透他如此舉動，是否因知某些人的心思，或只是單純不想阿離在外出期間亂跑。

☆、32.女鬼（一）

梅奇奇作為狐貍時期的第一次出行，本該是愉快而美好的。

但事實上頭一天就受夠了刺激，好吃的糖人沒人告訴他能吃，此後的幾百年間，他都只以為是模型似的玩具，直到看到其他孩童拿著糖人在舔，才知道那是能吃的。然後又遇見持刀搶劫，這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