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機(jī)不知掉哪兒去了，小招空叼著煙嘴，覺得嘴里發(fā)澀。

到底扔哪兒了？小招想半天也沒理出個頭緒來，瞧見前面有家小超市，干脆也不費心去想這沒結(jié)果的事兒，打算直接進(jìn)去借個火。

“火機(jī)？”店員瞅了一眼柜臺后空空如也的置物盒。

“火鍋？”小招眼睛溜向貨架中間支起的小桌子，火鍋咕嘟咕嘟，香氣噴鼻。

兩句話撞在一起，小招一點兒也不見外地帶上了門，把冷風(fēng)擋在外邊。

二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一會兒，店員說：“……要不一起吃點兒？”

鍋里滾著白菜，白菜，還有白菜。

小招伸出筷子，撈了幾下，終于找到了一顆豌豆大小的魚板。他把這片小魚板扔嘴里，咂了咂味道：“方便面調(diào)料？”

“不然還能是什么？”店員后悔把他留下，沒好氣道，“路封死了，根本沒法進(jìn)貨，能找到一包調(diào)料包已經(jīng)夠不錯了?！钡陠T又問小招，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小招沒吭聲，悶頭夾白菜吃。他心里有答案，可他難以開口。這個破地方大概是真的命數(shù)已盡，這個破地方早該命數(shù)已盡。素鍋子味道一般，但勝在暖和，不過還是忒燙了些，湯汁濺上來，小招吐著舌尖吸氣。

只吃白菜未免有點兒辜負(fù)了火鍋，小招四處打量，看這物資貧瘠的小超市還能不能搜羅出點兒別的吃的，最后還真讓他從柜臺里面撈出一個黑塑料袋，里面裝著一條刮了鱗的鯉魚，小招拎著塑料袋子，問：“這魚眼熟，餛飩攤那大姐給你的？”

店員一把把袋子奪過去，臉色警惕起來：“誰跟你說的？”沒等小招說話，他立刻又放緩了神色，說：“哦，前幾天幫了她點兒忙，今天送了我這個?！?/br>
小招問：“什么忙？”

那店員嘿嘿笑了兩聲，說：“一點兒小事。”

小招抬抬眼皮，問得八卦：“私事兒？”

店員不說話，還是嘿嘿地笑。

小招對人家的私生活興趣也不大，相比較他更想吃rou，于是開口催他：“趕緊下鍋吧，光吃白菜多沒勁啊。”

“哎，好的好的?！?/br>
老爹給的這條鯉魚轉(zhuǎn)了一圈，總歸落進(jìn)小招肚子里，只是沒有清蒸、沒有紅燒，魚湯也沒有，有的是刺兒，挑不完的刺兒。

“不是，小招！你沒事吧！”

“我……我好像卡嗓子了……”

“調(diào)味區(qū)好像還是有醋的，我去拿！”

“吭哧?。　?/br>
“cao?。　?/br>
“用醋洗頭對頭發(fā)好，真的，小招。撲，撲哧，我沒笑，沒笑咯咯咯咯?！?/br>
小招也不知道那醋怎么味兒這么重，洗了澡換了衣服，到了第二天早上坐起來，嗅嗅身上，還是有股淡淡的醋味兒。

“啊啊啊啊啊啊??！”小招又倒進(jìn)被子里，閉著眼睛悶聲嘟囔，“生氣?！?/br>
這天大清早，他還沒從被窩里爬出來，老爹便來找他，叫他去看看協(xié)管組那邊怎么處理大姚的事兒。小招不愿意去，自青州政府都解散了，協(xié)管組愛怎么折騰就隨他們?nèi)?，可耐不住老爹死勁兒催他?/br>
“他們在自青州死了人，可能會善罷甘休嗎？”老爹語重心長，“這種事要提早表態(tài)?！?/br>
小招壓根不信他這套，說：“還提早？尸體不是昨天下午發(fā)現(xiàn)的嗎?！?/br>
“你知道？消息夠靈通??！”老爹拍拍他的肩膀，“說明有緣。”

小招沒好氣道：“死了人的事兒跟我有個屁的緣分？”

老爹也不惱，反問他：“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招想起段紹同，說不出話了，抄起外套氣呼呼地走了。

今天還是很冷，一年熬到頭，也到了不會再暖和起來的季節(jié)。他出門走得倉促，帽子手套一概落家里，又不想聽老爹嘮叨，也就沒回去，可這天是真他媽的冷，小招縮胳膊駝背，給自己存點兒暖和氣兒。其實快些走就好了，但有時候他情愿受凍，也不想上趕著跑去協(xié)管組的地盤。

外來協(xié)管組的辦公室就在廠區(qū)一棟閑置的小樓里，倒也寬敞，一樓是個倉庫，大姚的尸體就暫放在那里。小招進(jìn)門的時候，里面就一個臉生的青年，估計是前幾天剛調(diào)進(jìn)來的。這下正好，新的進(jìn)來，舊的就死了，剛好挪地方，跟商量好的似的，可惜生死不能商量，所以只能是句殘忍的玩笑話。

阿唐本來愁眉苦臉地坐著，聽見門口有動靜，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來了個人，也不管這人是誰，張嘴就抱怨上了：“這兒夠冷的啊！凍得我昨兒晚上都沒睡著覺！”

他突然冒出來這么一句話，小招樂了，回道：“可不嗎，暖和了那尸體不就得臭了?！?/br>
提起尸體，阿唐看了一眼大姚身上蒙的那白布，皺著眉搓了搓冰涼的手。他許是一人在這里太寂寞，跟尸體呆著又太膈應(yīng)，就又沒話找話道：“怎么把協(xié)管組安排到廠區(qū)了？區(qū)政府大樓呢？”

“哦，炸了?！毙≌姓f。他倚在倉庫門口，沒走進(jìn)去，二人隔著有一段距離。眼下沒有起風(fēng)，站在外邊比里面還強(qiáng)些，這倉庫確實是冷，住人太遭罪，放尸體正好。

“炸了？！”阿唐原本為了避寒彎成蝦米的腰板立刻繃直，“怎么給炸了？”

小招皮笑rou不笑：“這不是看著你們要來了嗎，炸了你們正好住這兒?！?/br>
阿唐這下可算聽明白了，這人沒安什么好心，不是“自己人”。

想清楚這茬兒，阿唐便不再接他的話頭兒，小招卻是說起興了。他接著道：“區(qū)政大樓特暖和，四平的房子都給安倆暖氣片。出門就是食堂，還背靠鍋爐房，嘖嘖，好地方?！?/br>
“說什么呢？”

他背后響起一個挺抓耳的聲音，一聽就知道又是段紹同。段紹同昨天說“明天見”，小招還不以為意，結(jié)果今天還真就碰面了。雖說自青州總共這么大點兒地方，碰面的概率本就不低，可他還是覺得不爽。

阿唐一看老大來了，立刻站起身來打招呼：“組長好！”

他動作太猛，本來就不怎么穩(wěn)當(dāng)?shù)恼郫B椅讓他蹭得移了位，阿唐尷尬地轉(zhuǎn)身把椅子擺好，全程圍觀的小招心情不錯，當(dāng)然如果段紹同不在他心情會更好，不過段紹同沒來的話，阿唐也不會出糗，這就仿佛陷入了死胡同一般。干脆再往前推，使勁往前推才好，段紹同根本沒來自青州，或者小招那便宜媽壓根沒把他生出來，這才好了，往后的一切都不作數(shù)，皆大歡喜。可惜，環(huán)環(huán)相扣，也許全因為天太冷了也說不準(zhǔn)。

那邊阿唐滿面榮光，追著段紹同獻(xiàn)殷勤：“天這么冷，您辛苦再來這兒，反正都挺好的——哦我們剛剛說區(qū)政大樓的事兒呢！”

小招嘁了一聲，心道誰跟你是我們。

阿唐聽見裝沒聽見，接著跟八卦新聞轉(zhuǎn)報似的，興奮道：“我聽說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