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看到的，季公子。”余南石轉頭看向他，眼神中是nongnong的悲哀，“我親眼看到他就在這石洞中，吸干這些孩子的陽氣，不會有假。我知道你不會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我們否認不了。”

“我相信?！庇鄾鐾蝗婚_口道。

“余涼？”季風覺得難以置信。

余涼向季風道：“如果在我來到這里之前，有人告訴我，云紓會做出那樣的事情，我是無論如何不肯相信的?？墒蔷驮趧偛?，在你趕來之前，我看到了我爹的回憶——關于二十年前的那場舊事。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是云紓暗中和三清教私通煉制‘蠱人’，被我爹發(fā)現(xiàn)他的秘密之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罪名嫁禍到我爹身上，同時聯(lián)合仙界正派發(fā)動‘肅清之役’剿滅魔教，毀尸滅跡。吸食陽氣這種事，也只有像他這般喪盡天良的禽獸才做得出?！?/br>
“可是......”

“季公子?！庇嗄鲜p聲道，“我知道，大多數(shù)人，不過只是相信他們愿意去相信的，這點我在二十年前便懂得。可即便如此，我還是不愿看到，扭曲的事實被無知的世人供上神壇，奉為寶典，大家一邊歡歌曼舞，歌功頌德，卻一面任由這些無辜的尸體腐爛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底下。想必季公子看到此等慘事發(fā)生在自己面前，也決計不會坐視不理，我們要做的，只不過是揭開蒙在真|相上的那塊布。再者，我給阿涼看到的，都是我生前真實的回憶，因為死人是不會說謊的?；蛘哒f，季公子是覺得，阿涼對你說的話是不可信的嗎？”

“我......”季風看向余涼，發(fā)現(xiàn)余涼也在看著自己。他沉默了一會兒，道：“光是聽前輩這么說，晚輩也不好做出判斷。請恕晚輩不敬，想勞煩前輩將二十年前之事的來龍去脈說與在下，晚輩心里好有個計較。”

余南石點點頭，“好說?！北銓⑹虑樵舐灾v了一遍。季風越聽越心驚，實在不敢相信二十年前的舊事竟還有這一番曲折。

余涼趁著余南石給季風講述之際，將這洞內(nèi)細細檢查了一番，又將這些嬰孩的尸體一個一個翻身察看，終于在一處角落找到了十來張“瞬移符”。

“如果是云紓的話，別說連續(xù)使用三次瞬移，哪怕連續(xù)使用十次，只怕也綽綽有余?！钡扔嗄鲜v完后，余涼揚了揚手中一疊的符咒，說道，“可是，他要這些孩子的陽氣做什么？”

余南石道：“蠱術之所以被列為禁術，不僅僅是因為其修煉需以活人為祭品，還因其對修士本身也會產(chǎn)生極大的反噬作用。不同的蠱術，反噬作用相應也會有所不同，仙界中人——哪怕是我當時的師尊凌陽道人——對此事也知之甚少，加之云紓做事滴水不漏，根本讓人找不出破綻來。我也是近日尋著陰氣到了天山，偶然間撞見云紓，這才明白了過來。由蠱蟲吸食活人精血，再服下由這些蠱蟲制成的藥丸，這中間并沒有直接接觸到活人，因此反噬作用相對緩慢，也不甚明顯。然而隨著年歲推移，作用會逐漸累積，直到云紓已無法靠自己的靈力壓制，便只好吸食活人陽氣。”

“說到陽氣，自然是以剛出生不久的嬰兒最為純凈，所以才發(fā)生了我們看到的一切，對嗎？”余涼接話道。

余南石點點頭，道：“不錯。他在吸食完陽氣之后，都會解開衣衫察看，我親眼看到，在他心口區(qū)域的地方，有一塊很大的紫紅色尸斑?；钊松砩辖^不會出現(xiàn)此物，因此我猜測，這就是蠱術的反噬作用?！?/br>
余涼一攤手，“那這就簡單了。只要當眾把他衣服扒了，大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br>
季風：“......”

余南石心道：“此等流氓做派，這孩子還真是隨我呀......”

“不過，爹你到底為什么會在這里？”余涼問道。

余南石苦笑道：“魂魄想要輪回，必須得到世人的祝福。我死后，一則沒有被葬入塋墓，二則無人供奉我的牌位，我怨氣太重，又得不到世人贈予我的陽氣，自然就變成孤魂野鬼，日日找尋陰氣旺|盛之所來維持我的形態(tài)。近日因天山陰氣陡然增強，我來到此處，才恰好撞見了此事?！?/br>
余涼不解道：“無人供奉你的牌位？蘭芷君也......沒有嗎？”

余南石道：“此事是我的意思，只因我在人間尚有掛念之事，不甘心就此忘卻過往轉世輪回，這才沒讓阿檀為我立碑立匾，你莫要怪他。”

余涼垂下眼道：“他這次讓我來天山，也是你托夢告訴他的嗎？為什么......你要讓蘭芷君瞞著我二十多年？一直以來，我對你的印象，都是旁人說與我的，他們說你品行不端，自甘墮落，明明有大好前程，卻因心生邪念墮入魔道。你為什么不能一開始就告訴我真|相？為什么不讓一個孩子知道他父親到底是怎樣的人？”

“阿涼?！庇嗄鲜従彽溃澳愀赣H是怎樣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想成為怎樣的人。我不想讓你懷著仇恨和怨毒長大，我不想讓你把復仇作為自己人生的意義，那樣太可悲了。我想等你長大，等你有足夠的能力辨清是非黑白的時候，再把這一切告訴你，至于之后你會做出怎樣的選擇，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不過現(xiàn)在看來，這樣的做法，還是讓你痛苦了......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恨我？”

“沒有什么恨能夠持續(xù)二十年的?！庇鄾鲎猿暗匦π?，“即使我曾經(jīng)恨過你，如今也不恨了。我沒有資格埋怨你什么，畢竟在當時的情況下，也沒有一種選擇，能夠不傷害任何人，而讓所有人都得到幸福。你只不過是保護了你想保護的人而已?！?/br>
“阿涼......”

“你之所以不愿轉世輪回，不過是因為你對自己當年所做的選擇心懷愧疚，想以自己的方式贖罪。這些年你苦苦追尋的，不就是一個真|相嗎？”余涼的眼睛里閃爍著什么東西，“你當年的所作所為，不值得被原諒，也不值得被同情，卻不應該被人肆意曲解。我會盡我所能幫你洗凈冤屈，而這不僅僅是因為你是我父親，還是因為我想證明，這個世上，永遠有公道存在。”

余南石微微晃了晃神，恍惚間好似在兒子的眼睛里，同過去的自己狹路相逢。

沒有人永遠青春年少，沒有人永遠保有赤誠之心和一腔熱血，但是，總會有人通過我們的血脈，把這份信念傳承下去。

良久，余南石才回過神來，他看著余涼，欣慰地笑了，“阿涼，你真的長大了。”

“跟你上一次見我那會兒相比，確實長大了不少?！庇鄾鲆残α?。

季風忽然想起一事，“對了，前輩可知，這天山的妖魔藏在何處？”

余南石怔了怔，“妖魔？這里嗎？天山的妖獸不過是些雪貂精、雪豹精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