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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盤秦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24

分卷閱讀24

    已經(jīng)是傍晚了。

    他命人點了燈,橫倚在坐榻上隨手展開信讀完,忍不住擱下信嗤笑一聲。

    他這兒子到底還小,想法天真得很。

    身為他的長子,交什么真心朋友?

    遇到欣賞的人直接留對方在身邊解解悶就是了,交心這種傻事完全沒必要去考慮。

    嬴政沒回扶蘇這封信,只叫人收拾了兩車書送去云陽縣,讓扶蘇多讀書,少想七想八。

    吩咐完以后,嬴政又覺得扶蘇怕是讀書讀多了,信了書里那些有的沒有的玩意,索性叫人讓太仆挑選一批馬駒和幾匹良馬送去云陽那邊,讓扶蘇自己挑匹小馬和李由他們多出去走走。

    第二日一早天氣好得很,兩車書和一群馬兒就來到了別莊前。

    對于大王時不時命人給扶蘇送書的事,大伙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不過大王送馬過來還是第一次,不少人都跑出來看看宮里養(yǎng)出來的馬兒有什么不同之處。

    扶蘇先命人把書放進屋里,才和張良他們一起去看馬。

    張良和李由都還是少年人,生為男兒,自然也是愛馬的。

    扶蘇見嬴政還送了幾匹成年馬匹過來,便叫李由兩人也挑一匹,最近天清氣朗,他們可以騎馬出去走走。

    只是他年紀(jì)小,只能挑匹小馬駒,可能會走得慢些。

    張良和李由不太對付,在扶蘇挑選小馬駒時也有不同意見。

    這批小馬駒里最多的是棗紅馬,比較特殊的是其中兩匹,一匹黑,一匹白,黑得通體烏黑,皮毛泛著光澤,瞧著很吸引人;白得毛發(fā)如雪,瞧著很有俊逸之相。

    “還是白的好?!睆埩紝Ψ鎏K道,“你適合白的?!?/br>
    “我覺得黑的好?!崩钣善沉藦埩家谎?,提出自己的建議,“皮毛看起來烏亮漂亮,公子不如挑黑的這匹?!?/br>
    扶蘇沒有二挑一,他含笑道:“這批馬駒都是父王給我的,又不是讓我只挑其中一匹,我想騎哪匹就騎哪匹不就好了?!?/br>
    張良:“……”

    李由:“……”

    說得好有道理,他們竟無法反駁。

    雖然說是不用挑,扶蘇對于挑馬這件事上還是有點心得的。

    見張良和李由都先關(guān)注毛色,扶蘇也發(fā)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覺得看馬應(yīng)該先看腿。”他上前幾步,走到了離自己最近的棗紅馬駒面前,抬手輕輕掃了掃馬鬃。

    那棗紅馬駒舒服地瞇了瞇眼,隨后仿佛有靈性般向扶蘇展示其自己的前蹄。

    張良和李由都有些吃驚。

    扶蘇一點都不意外,馬是很有靈性的生物,越是通人性,他溝通起來越方便。

    記得過去修行時,許多靈獸都愿意與他交朋友,不知羨煞了多少人。

    扶蘇和張良兩人說出自己知道的挑馬秘訣:“你們看這馬的馬蹄厚實,不易磨損,蹄冠前后較高,蹄心與地面之間有一定的間隙,它跑起來踏蹄聲如擂鼓,不僅非常神氣,也比一般馬更穩(wěn)健、更迅捷?!?/br>
    張良和李由都還是半大少年,自然不知道這些經(jīng)驗。

    他們對視一眼,都上前去查看起馬蹄來。

    等馬蹄看好了,還要看背、腹、臀、臂等等部位,都各有講究。

    扶蘇一一給他們講了,那些馬兒還很配合地抬蹄和轉(zhuǎn)圈,全方位展示自己的全身優(yōu)點。

    張良聽得認真,等扶蘇全講完了,才好奇地問:“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扶蘇說道:“我平時在周圍隨意走走,偶爾會遇到一些老農(nóng),他們有些種了一輩子地,有些養(yǎng)了一輩子馬,有些做了一輩子泥瓦工,對這些事的了解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彼瘡埩颊f出自己的想法,“我準(zhǔn)備往后每旬找這些人到學(xué)宮講講他們的經(jīng)驗,讓其他人都來聽聽?!?/br>
    張良道:“學(xué)宮怎么能講這些東西?”

    扶蘇道:“為什么不能呢?種田有種田的學(xué)問,養(yǎng)馬有養(yǎng)馬的學(xué)問,他們對這些學(xué)問的了解比別人深,自然可以開班授學(xué)。”

    大秦最重視的就是軍農(nóng)兩方面,軍隊的強大離不開農(nóng)業(yè)和畜牧業(yè)的發(fā)展,有糧才有兵,有馬才能保證運糧及時、不誤戰(zhàn)機。

    要是有條件的話,最好士兵們都能吃上rou,這樣他們會更健壯、更強悍。

    張良沉默下來。

    三晉之地崇尚實用之學(xué),比之齊魯那邊已經(jīng)沒那么講究禮義了,可還是做不到秦國這么接地氣。

    要是他們建個學(xué)宮,讓一些老農(nóng)開班授學(xué),怕是有許多學(xué)者當(dāng)場表示“有他們沒我”。

    張良倒不是瞧不起農(nóng)夫,只是做學(xué)問這事兒歷來是貴族的專利,哪怕周王朝衰微,各地涌現(xiàn)不少“家學(xué)”,那也得讀些詩書,而不是單純地研究怎么干農(nóng)活!

    想討論農(nóng)活怎么干,地里田間相互聊上幾句不就好了?

    張良說道:“尋常學(xué)宮不會講這些?!?/br>
    扶蘇道:“怎么會不講?”他侃侃而談,“最開始人們結(jié)繩記事,為的就是記錄天氣變化、物候更迭,以便更好地打獵和耕作,后來才逐漸出現(xiàn)了各種文字和符號。由此可見,在三皇五帝的時代這些是最重要的學(xué)問,為什么我們?nèi)缃褚阉鼈冝鸪趯W(xué)宮之外?將來我若是著書,首先就要修一部農(nóng)書?!?/br>
    兩人相處了幾日,彼此間也算熟稔,張良聽了扶蘇的話便笑道:“你才幾歲,就想著著書了?!?/br>
    扶蘇道:“立志要趁早?!彼謫枏埩迹澳阋侵鴷?,準(zhǔn)備寫什么呢?”

    張良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他思忖片刻,才說道:“我若要著書,肯定是要寫些有趣的事,比如喝到好酒,就寫寫好酒背后神秘美麗的傳說故事;看到好書,就寫寫著書的人有過什么樣的遭遇。說實話,我也不愛那些深奧難懂的學(xué)問,更不愛那些彎來繞去的辨論,便是韓先生的一些說法,我也是不贊同的?!?/br>
    張良自小聰慧,學(xué)什么都很輕松,天性里就比旁人多了幾分灑脫從容。

    扶蘇聽了覺得張良很有入道修行的天分。他心中頗感親近,笑著說道:“那下回我若是看到什么好酒好書都讓人給你送一份,好叫你多寫點,早日集卷成書?!?/br>
    張良道:“那敢情好!”

    李由一直沒插話,只靜立在旁聽他們天南海北地聊。

    在張良到來之前,扶蘇很少遇到能夠這樣談笑的人。

    扶蘇脾氣好,不管是山野村夫還是刑徒莊戶,他都能耐心聆聽,從來不會流露出厭煩或輕蔑的表情。

    只是這些人之中并沒有可以和扶蘇成為朋友的。

    連他這個被指派來“陪練”的人,不免也因為扶蘇的身份而表現(xiàn)得恭謹謙卑。

    其實,扶蘇比他meimei大不了幾天,正是該開開心心玩耍的年紀(jì)。

    李由又看了眼張良。

    張良似有所感,也抬眼看向李由。

    兩人目光稍一接觸,都默契地轉(zhuǎn)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