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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太尉大人，接著太尉府建的準(zhǔn)備給皇上作行宮的園子已經(jīng)開始動工。另外，現(xiàn)選上來呈給皇上的東西是──新近造辦出來的手爐十二只，東邊進(jìn)貢上來的雪狐皮趕做的大毛衣裳兩件，去掉明黃的各色冬衣九十六件，南邊選來的筆墨紙硯不計，新書九部，古畫三十六幅，名人法帖十九部，象牙雕人物畫船一對，玉佩香囊等一百三十六件，并自行船翻筋斗小泥猴竹根挖的小香爐葦桿畫藤條編的小園子泥人沙子燈等等街市新巧玩物五十六件，新羅小香豬一只，白鹿一對，梅花鹿一對，白鶴六對，海東青三對……”韓夢圭念得口干舌燥，他忙了這一早上，還沒功夫喝口茶。這一段日子，韓夢圭都忙得馬不停蹄，磨破嘴皮子，跑斷腿，幾乎累死。

相里若木坐在一把玫瑰椅上，兩只腳搭在案上，翹起椅子的兩條腿，後背幾乎躺在椅背上。“來人啊，給韓大人上茶?！?/br>
“相里大人，”韓夢圭舔舔上嘴唇，眼巴巴地看著下人奉上茶來，“穿的吃的用的也就罷了，可是這……小香豬一只，白鹿一對，梅花鹿一對，下官說句不敬的話，您可真能想，怎麼連這個都要給皇上弄！您老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勁兒？”

“我有什麼辦法，劉公公說景曦渺夜里睡不了幾個更次，白天吃的也不多，愁眉苦臉悶不吭聲，我又沒辦法，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毕嗬锶裟緡@一口氣，“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所以我能想起什麼就跟你要什麼?！被噬喜坏脛荩乒軆?nèi)務(wù)就不可能是肥差，大家都不愿意做，所以相里若木就把這差事給了韓夢圭。

“皇上他說不定想要的是太尉而已?！表n夢圭嘀咕了一句，又展開那長長的單子。

“皇上要的我給不起，再說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還想不想要。”相里若木皺著眉頭閉上眼，繼續(xù)聽著韓夢圭讀那張單子。

“太尉大人，”韓夢圭又停了下來，“皇上能接受這些東西嗎？”

“皇上不接受，”相里若木安然地閉目養(yǎng)神，“你就告訴他，這是用他自己內(nèi)帑里的錢買的，這是實情，然後你再告訴他，是按制給他的，是他應(yīng)得的。你再順便稍話給劉公公，讓他留神看皇上喜歡哪些個東西?！?/br>
韓夢圭一一答應(yīng)，相里若木忽然睜開眼睛，看著韓夢圭，“我的國庫里還缺銀子使，你擺弄的內(nèi)帑怎麼這麼多銀子？你那園子恐怕小數(shù)目修不下來，本來我還打算從太尉府撥銀兩給你，可你竟足夠了?！?/br>
韓夢圭一擺手，“罷罷，太尉大人，您要是跟我要銀子，我可不給，您自個跟皇上要去?！?/br>
一句說的相里若木笑了，“你這奴才，少說廢話?！?/br>
韓夢圭一笑，“蒙太尉大人恩典，皇宮諸事都由下官來掌管，下官當(dāng)然要留神。”說著從靴子里取出一卷賬冊來，“皇上年紀(jì)尚小，宮里沒有嬪妃，宮里吃穿用度這一項支出都是花在幾十個太妃身上，舊時習(xí)氣奢靡得很了，下官曾奏報太尉把他們遣散出宮入寺院贍養(yǎng)，太尉準(zhǔn)了。單這一項就能省下財物無數(shù)，皇上又跟臣說過，宮里的宮女太多，既不能嫁娶又不能於父母親人相見，有傷天理人情，著臣跟太尉說將大些的宮女送回民間，這幾年之內(nèi)也不會再選宮女。而京城附近九個皇莊專一向?qū)m內(nèi)進(jìn)貢，如今一是宮廷人已不比先時那樣多，再者皇上也不如先帝那樣奢靡，所以這些地方出的物產(chǎn)臣請問了皇上，得了示下便把它們給賣了，那些有錢人誰不想花高價買來上用之物，前些天京城都搶瘋了。狩苑里走獸飼養(yǎng)的太多，定期要射殺一些，這些東西按制供奉了先祖之後，原是給皇上食用的，可是太多了多數(shù)還是任其腐爛，所以臣就請問了皇上，然後把他們賞賜給王公貴族，讓他們領(lǐng)了天恩，既給了他們莫大榮耀，又讓他們拿銀子出來謝恩。再臣又跟福寧王和毓江王要了銀子，多少也是這樣的法子。這幾項，便是銀子進(jìn)賬的幾個大項，余者都是雜七雜八的小事，可是總算起來數(shù)字就嚇人了。不過下臣也就不跟太尉叨咕這些銅臭味的東西了。”

相里若木若有所思，“商人出身的讀書人果然厲害了得?！?/br>
“太尉大人，您讓下臣給皇上當(dāng)一回家，那夢圭敢不盡力？”韓夢圭微笑。

“辦完這檔子事你就不用給皇上當(dāng)家了，我請你給我當(dāng)家怎麼樣??？”相里若木似乎無意地隨口說著。

“太尉大人您饒了我?！表n夢圭立馬接下他的話，“您這府里哪有一個是省事人，比那些個王公貴族還難對付。我去跟那些王公變通，他們知道我背後有太尉，多少害怕我些，可是您府上那些人，哪個不覺得自己背後有太尉？況且，都是隨您出生入死，立過戰(zhàn)功的，您這家難當(dāng)?！?/br>
“你先別忙，我不讓你當(dāng)我太尉府的差，你也不用給皇上當(dāng)少府了。你準(zhǔn)備科舉時寫的那些個議論國策經(jīng)濟的文章，我從皇上那看到過，被那孩子圈圈點點的，看來是讀了許多遍。我一時好奇便也讀了，就一直有個想法存在我心里──大司農(nóng)老了，我已經(jīng)讓他告老還鄉(xiāng)，明日起你就去做大司農(nóng)吧，另外……”相里若木沈吟了一會，“加尚書令?！?/br>
韓夢圭身子一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大司農(nóng)……太尉大人……您讓下臣掌管全國經(jīng)濟，臣年紀(jì)過輕，恐怕……難以服眾……”外加尚書令，就成了太尉的心腹，直接跟太尉府那干人在一起。

“年輕，我今年也剛過三十歲，我用的人自然還到不了三十，你就放手去做，我跟你要的就是個國庫充盈，百姓安居，別的你都不用擔(dān)心不用管。你做不到，還給我滾下去，做的到，我會重重封賞你。”韓夢圭發(fā)現(xiàn)相里若木看著他，方才躺在椅子上的倦意都不翼而飛，仿佛慵懶的太尉只是個假象，像現(xiàn)在這個英氣勃勃，敢想敢干的人才是那個從十五歲就征戰(zhàn)沙場氣吞萬里如虎的少年將軍。

輕易地就能鼓動起別人身上的血脈，韓夢圭覺得手都在發(fā)抖，他的聲音都有些不穩(wěn)，“太尉大人，如果一年之後，國庫不能變成現(xiàn)在的三倍，您就殺了韓夢圭?！?/br>
“好，”相里若木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這才是本太尉看中的人。不過你……”相里若木沈吟了一下，韓夢圭又一次在太尉臉上看到那種猶豫，這在這個殺伐決斷的太尉這兒是不常見的表情，除非是跟……“你得親自去跟皇上說一聲，就算是述職吧，免得他有事找你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你已經(jīng)不是少府了?！惫皇歉』噬嫌嘘P(guān)，韓夢圭在心里嘆了口氣。

“皇上這個時候一定是在太尉府的校場上騎馬。”韓夢圭試探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