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傳來陣陣的抽痛，連帶著胃部翻滾，酒氣上涌，嗆得他弓起腰腹，不斷干嘔。

這可嚇壞了李彥，忙不迭替人拍背順氣，“趙總您沒事吧？”

趙恒川一連咳了幾下才緩過勁來，眼睛里盡是通紅的血絲?！啊瓫]事?！彼斫Y(jié)滾動，聲音更是啞到了極致，身體帶著輕微的顫抖。

李彥見他這樣，也是被嚇到了，一時半會兒不敢出氣，只是老老實實的扶著人坐回沙發(fā)上，轉(zhuǎn)身燒上一壺?zé)崴?，打算煮個解酒湯。

聽著廚房傳來的動靜，趙恒川突然就想起幾天前，凌羽替自己煮的那一鍋粥。

明明是最樸素不過的白粥而已，入口時的感覺，怎么就那么甜呢？

可那樣甜的粥，他怕是再難以吃到了吧。

這樣想著，好不容易緩過來的勁兒又上來了，趙恒川狠狠揉著酸脹的眼，像是要把什么即將流出來的東西揉回去。

到后來他頭暈眼花，酒精泡發(fā)的四肢提不起半點力氣，更別說精心打扮過的服裝和發(fā)型，早早便亂做一團，就連那剪裁得體的名貴西裝，此時也不過咸菜似的堆在身下。

都說生日許愿便能心想事成，可為什么直到午夜的鐘聲響起，那個人卻還未回來？

趙恒川迷迷糊糊的想著，只覺得胸口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他喘不上氣來，便如溺水之人，死死抓住觸手可及的稻草。

李彥的手腕被捏的生疼，他連忙放下還熱乎的湯碗，“趙總……”

只這一聲，趙恒川的手就松開了，虛脫似的耷拉下來，垂在沙發(fā)邊緣。

他的凌羽不會回來了。

這個認知如刀刻一般印在腦內(nèi)，趙恒川只覺得太陽xue一抽一抽的疼，連帶著額角的青筋暴起。

他的凌羽走了，不要他了……是他傷透了他，是他利用那人的真心作為報復(fù)，是他看著那人眼里的光芒一點點破碎，還為此沾沾自喜。

他那么恨他，卻也那么愛他。

可是這份愛，帶來更多的則是傷害。

如果他再決斷一點，便不會和凌羽成為情人的關(guān)系；如果他再無恥一點，凌羽這輩子都無法在娛樂圈抬頭。

可是他沒有，他只是吊著對方，一邊舍不得那人愛慕的眼神，一邊又想看他飽受冷落受人唾罵的慘狀，從而滿足自己卑微的自尊心。

多幼稚啊，也多自私。

是他一廂情愿動了心，也是他受不了打擊為此懷恨，他在凌羽最落魄的時候伸出援手，用虛偽的笑容騙得那人的感情，再轉(zhuǎn)身隨手摔了個粉碎，直至如今，他居然還擺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態(tài)，像是自己才是被拋棄的那個……

太無恥了啊趙恒川，你簡直就是個人渣。

這樣的你，又怎么能配得上那人……凌羽有野心，有實力，他不是你養(yǎng)在鳥籠子里的、乖巧的金絲雀，他是一直傲慢又強大的鷹。

是你傾慕他鋒利的羽翼，便費盡心思的折下，試圖馴化，到頭來卻又嫌棄乖順，從而開始在別人身上，尋找他年輕的影子。

但那些人終究不是他，也沒有人能替代他……凌羽只有一個，他的心也只有一顆，早在選擇報復(fù)的那個瞬間開始，你便失去了擁有的資格。

真心換真心，這叫等價交換。

只是如今的凌羽，還看得上他這顆……污濁不堪的心嗎？

趙恒川不知道，也不敢想。

僅僅一個晚上，他便嘗到了凌羽這些年來的痛。

原來無指望的等待是這么的痛，像是一把鈍了的刀子在心口最柔軟的地方一點一點的磨，磨到鐵銹融進血rou，化作無法愈合的傷痕。

繃緊的心弦終于到了極限，趙恒川捏緊了蒼白的拳，高大的身體縮在窄小的沙發(fā)內(nèi)，抽噎似的顫抖。

眼中有液體淌下，燙得像是血。

他終于哭了。

渾渾噩噩的過了一晚，等趙恒川頭痛欲裂得從沙發(fā)上爬起來時，已日上三竿。

客廳里靜悄悄的，李彥不知幾點走的，走前還不忘替他收拾了房間，又買了早餐放在微波爐里，貼心的附上紙條。

趙恒川深深吐了口氣，扶著墻壁，搖搖晃晃走進洗漱間。

只見鏡子里的人穿著皺得不成樣子的西裝，松散的領(lǐng)口透出一層薄汗，凌亂的發(fā)垂在憔悴的臉側(cè)，掛著一圈烏青的眼里血絲泛濫，還有些腫。

趙恒川摸了摸下巴，隱約摸到了冒出的胡茬，露出一個苦笑。

真的是好多年都沒有這樣狼狽過了。

趁著洗漱的時候收拾了一下心情，趙恒川披著浴袍出來時，氣色已經(jīng)好了不少——除去那雙微有些紅腫的雙眼之外。

他還不能停下。

李彥接到電話的時候難免有些忐忑，畢竟自己看到了那樣失態(tài)的一幕，生怕老板要滅他口……結(jié)果趙恒川壓根沒提那事，只是一本正經(jīng)的談起了工作，多少讓他松了口氣。

趙恒川目前最大的危機便是遺產(chǎn)糾紛，他到底是個私生子，身份背景上不了臺面，得不到本家的支持，光靠精明的商業(yè)頭腦和為數(shù)不多的股份，遲早被人瓜分干凈。

所以他不得不借助外來的勢力——聯(lián)姻。

李彥是這樣建議的：“之前于總那邊發(fā)話了，只要您盡快定下婚期，之后的事情他會伸手相助，有了于家這么一個強大的靠山，有利您穩(wěn)固現(xiàn)在的地位不說，還能從那幾個老不死手里榨出一些股份……”

總而言之，便是百利而無一害——以于家的身份，能看上趙恒川本就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更何況于老爺子如此器重，愿意將愛女下嫁，這已經(jīng)不是餡餅了，是掉金子。

可趙恒川遲遲沒有發(fā)話，他沉默著，握著電話的手指用力到骨節(jié)發(fā)白，發(fā)出咯吱輕響。

李彥等不到回答，敏銳的感覺到氣氛不對，悄悄放低了音調(diào)：“我看于小姐對您也抱有好感，不如先處一下試試？哪怕先不結(jié)婚，只是將你們恩愛的消息放出去，趙家的人多少也會有些忌憚……”

這話說的可以是退而求次了，趙恒川心里清楚，事到如今，自己完全沒有拒絕的理由，可那一個好字卻如鯁在喉，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這件事……先放一放吧，于老爺子那邊由我去周旋?！壁w恒川抽了口氣，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平穩(wěn)些，“剩下的手續(xù)辦的怎么樣了？”

李彥還想追問，對方卻已經(jīng)換了個話題，無奈之下只得接道：“沒問題了，晚點我?guī)н^來給您簽字?！?/br>
“嗯?！庇址愿懒诵┕纠锏氖虑椋w恒川就掛了電話，聽著耳邊傳來的嘟嘟忙音，他靠在沙發(fā)里，不自覺出了一身熱汗，像是累極。

手機攥在掌心來回把弄，不經(jīng)意間瞥到了許久不用的微博，趙恒川猶豫了一下，將其點開。

登陸頁面上是一個沒有頭像和id的小號，原創(chuàng)微博為0，關(guān)注人1。

趙恒川點開首頁，滿滿都是凌羽的動態(tài)，他一條一條點開來看，又將所有的圖片放大保存，轉(zhuǎn)眼一個多小時過去，竟還是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