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額頭有汗水滲出，嘴唇上些微的血色徹底褪盡：“一樣痛?！?/br>
“你是想說因為承受過類似的痛楚，所以這回可以忍受嗎？”黃藥師笑起來，“哈哈哈，逞什么強呢，痛一次是痛，痛兩次就不是痛了嗎?！?/br>
劫雷一道劈過就完，歸元納氣后痛楚立時就能消減。

藥石帶來的劇痛一寸寸碾過骨骼，是無藥可醫(yī)的持久。

宋懷塵擱在桌面的手不自覺的輕顫，再沒法把碗端起來。他有氣無力的看了眼黃藥師，垂下眼，暗自忍耐。

黃藥師背著雙手踱著四方步進了廚房：“忍忍就過去了，過去后就能吃飯了?！?/br>
“在多年辟谷之后，凡世菜肴也如珍饈啊?！?/br>
“是么？”宋懷塵低聲問了句，聲音沙啞，黃藥師沒聽見。

修士都說凡塵食物中含有雜質(zhì)，修道后再去嘗試，再美味的菜肴都如同嚼食沙土。

宋懷塵倒是想嘗試，奈何鶴亭望上根本沒一個凡人。

一盞茶后，疼痛漸消，宋懷塵吐出一口濁氣，抬手去夠桌上的姜湯，碗壁溫熱，他縮回了手。前胸后背的衣服已經(jīng)濕透，恐怕是不需要這碗姜湯。

一滴汗從額頭滑落，指尖還沒離開碗壁，宋懷塵又扶了回去。

他端起碗，聞了聞，小心翼翼的嘗了口，是非常正常的姜湯味，并不是前人形容的土腥泥漿味。

親身嘗試之后，宋懷塵對黃藥師口中的“珍饈”有了期待。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宋懷塵站在廚房門口看了眼就覺得不妙，灶臺上傳出的味道怎么聞怎么奇怪。

他伸筷子嘗了口。

“怎么樣？”黃藥師興致勃勃的問。

“……”宋懷塵把散發(fā)著焦糊味的菜葉子咽下去，“出去?！?/br>
“讓你做菜簡直是褻瀆食物?！?/br>
“啥？”黃藥師老大的不服氣，“你行你上??！”

宋懷塵搶過鍋鏟，唇角綻開一道笑紋，為黃藥師的話：“我上了?！?/br>
半個時辰后，黃藥師的滿腔怒氣徹底化為一肚子服氣。

“你一個海外十洲的神仙，哪里學來得這么一手好廚藝？”

宋懷塵一句話解惑：“我是遇難?？??！?/br>
“哦?！秉S藥師無意深究宋懷塵過往，“明天吃什么？”

宋懷塵數(shù)著米粒吃飯，辟谷太久，他不敢吃太多：“你有什么？”

黃藥師豪氣萬丈：“應有盡有！只要你肯做！”

宋懷塵看他一眼：“我覺得，你不該叫黃藥師，該叫洪七公。”

黃藥師：“為什么？洪七公是名字？還是稱號？”

看見黃藥師不似作為的疑惑神色，宋懷塵沒什么表情：“洪七公也很愛吃……就當我沒說過吧?！?/br>
孫婆婆手腳麻利，太陽下山前把改好的衣服送了來，黃藥師要給她工錢，老婆婆死活不收：“平日里有個風寒咳嗽的，到黃藥師你這里討幅藥吃，你什么時候收過我錢了？”

“這可不一樣，草藥山上隨便采采就有，布料可要真金白銀的去買?！?/br>
“黃藥師你可別欺負我老婆子沒見識，藥可比針頭線腦貴多了?！?/br>
兩人誰都說服不了誰，幾枚銅錢推來推去。

穿著黃藥師舊衣服的宋懷塵從廚房出來，手里端著一碗餛飩。

隨手折了根樹枝當發(fā)簪的男人笑瞇瞇道：“魚rou餛飩，我給阿晚端一碗過去。”

他說著也不等孫婆婆答應，端著碗就往外走。

“宋公子，這怎么好意思！”孫婆婆顧不上和黃藥師推讓，轉(zhuǎn)身要去攔宋懷塵，然而小尾巴看祖母遲遲不歸，自己跑了過來。孫婆婆還沒邁出藥堂門檻，院門口宋懷塵已經(jīng)彎腰把碗送到了小姑娘面前。

餛飩噴香，小姑娘吞咽著口水，卻是不敢接，她怯生生的看了眼宋懷塵，然后求助地望向祖母。

“端好了，小心湯灑出來燙?！彼螒褖m可不管那么多，拉起小姑娘的手，把碗塞過去。

阿晚收回視線看他，一臉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宋懷塵笑著看著她，小姑娘有雙大眼睛，宋懷塵望著望著，臉上的笑突然滯了下。

他看見小姑娘瞳孔中映出的自己，頂著一頭白發(fā)。

第5章

“你注意到了？”

祖孫倆相伴離開，目送她們走進家門，黃藥師關(guān)上藥堂院門，對上了宋懷塵若有所思的目光。

“那個孩子看到的世界，和我們看到的不同？”年輕男人試探著問。

“阿晚不是孫婆婆的親孫女，她是孫婆婆在趕集回來時在路上撿到的，被放在個籃子里，小被子下壓著封信，大意是此女不祥，能見常人不可見之物?！?/br>
“把孩子丟了就丟了，還留這么封信，真是不給活路。”

“是啊，”黃藥師嘆氣，“當時孫婆婆新喪，”男人強調(diào)道，“喪子?！?/br>
“喪夫喪子，老無可依，當時她過得渾渾噩噩，她撿回阿晚，是想通過她看看自己的兒子，老人家堅信自己的兒子舍不得離開?！?/br>
“她看到了嗎？”

“當然沒有。”黃藥師摸著胡須，露出費解的神色，“阿晚能見常人不能見的精魅鬼怪，我卻察覺不到她身上有靈氣，在她的眼睛里，我時而是現(xiàn)在的模樣，時而是不蓄須的?！?/br>
黃藥師嘀咕：“我一直蓄須?！彼麊査螒褖m，“你在她眼睛里看見了什么？”

“看見了我滿頭白發(fā)?！彼螒褖m回答，頓了下后他不懷好意的笑了，“滿頭白發(fā)……如果阿晚看的是未來，你老了后連胡子都掉光了？那頭發(fā)還健在否？”

黃藥師瞇起眼睛：“哼，老夫可是滿頭茂盛黑發(fā)，哪像你少白頭！刮掉胡子，更顯得我雄姿英發(fā)，氣宇軒昂！”

宋懷塵看著他，擺明了不相信：“什么時候，我們一起讓阿晚瞧瞧?！?/br>
他話鋒一轉(zhuǎn)：“你的毒.藥毒得我連一品境都不到，如果遇上高手，豈不只有挨打的份？”

“你現(xiàn)在才問這個，比我想象得晚了些?！毙奘孔畲蟮囊姓叹褪且簧硇逓椋S藥師一直在等宋懷塵提問，“此界修士不以十品論等，而以練氣，筑基，金丹，元嬰，化神，煉虛六重境界劃分，你的一品以下，已經(jīng)是煉虛巔峰了——不然你哪能好好留在這里？早該飛升了！”

“因為我們已經(jīng)是飛升的修為，此界容不下，排斥我們，所以才喘不上氣？”

黃藥師點頭：“可以這么理解，總之，你覺得你修為低，但在凡世已經(jīng)能橫著走了。”

“而且藥效總是會退去的。”黃藥師直接扔了一瓶標著“毒.藥”的丹藥給宋懷塵，“我們出現(xiàn)在此界有違天道，強行使用仙法——姑且這么稱呼吧，會招致天道懲罰，真遇上事了，反而是被壓制著修為出手，更能放開些?！?/br>
“不過我在這里三年，還沒遇到過一個修士，”黃藥師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