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警出動了十幾人搜索校園內(nèi)外，很快找到了由于跟丟了目標、獨自在校園里游蕩的宋，從他身上搜出了一把連管制刀具都稱不上的多功能瑞士小刀。

校警沒有執(zhí)法權(quán)，很快叫來了真正的警察，宋辛鳴被帶進警車，陶郁坐在校警辦公室里接受警察詢問。

宋辛鳴那個小刀說是兇器有點勉強，但也能傷人，趕寸了也能把人捅死，而且他有傷害陶郁的動機，但畢竟是沒有犯罪事實，因此是否對他起訴，這個決定權(quán)在陶郁手里。

陶郁眼下只覺得頭疼欲裂，他聽了Adrian的建議，今天早上的抗抑郁藥沒有吃，打算留到晚上，算下來他已經(jīng)將近四十個小時沒有吃藥。以他恢復的狀況，正常情況下兩三天不吃也不會有太大問題，但出了今晚的事，他已經(jīng)能感覺到自己情緒不穩(wěn)，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在這種情況下失態(tài)，只能極力控制。眼下他沒法平靜思考，于是請求警察聯(lián)系常征。

常醫(yī)生臨下班接到警察的電話，對方?jīng)]有詳細說明情況，只說讓他來學校。常征一顆心又提上嗓子眼，不知道陶郁出了什么事，匆匆跟值班的同事交接了一下，駕車趕往學校。

常征走進校警室時，陶郁靠在桌子上，眉頭緊皺，絞著雙手一言不發(fā)，嚇得常征還以為是他犯了事。幸好在場的警察做了解釋，常醫(yī)生松了口氣，這比他一路上猜測的所有可能情況都好多了。

坐到陶郁身邊，常征扳著他肩膀說：“別擔心，我來解決。”

陶郁抬頭看了看他，小聲說：“我今天還沒吃藥……”

難怪這么消沉，常征猜到是Adrian的建議鬧的，在心里嘆了口氣說：“沒關(guān)系，你不要開口。”

第三十八章

陶郁雖然覺得宋辛鳴可恨，但畢竟都是中國人，他不想在別人國家里讓人看笑話，何況宋的簽證馬上就要到期滾蛋了，起訴還要走程序，反倒把人留在這給自己添堵。想到這他朝常征打手勢，意思是“算了，讓他走”。

常征看了一眼，沒理會，繼續(xù)同警察交涉。陶郁頭疼伏在桌上，腦子里不時冒出各種雜念，一時想宋辛鳴到底是不是要拿刀捅自己，一時又想從前關(guān)系不錯的人怎么搞到這個局面，至于常征和警察說了什么他一句都沒聽進去。

二十分鐘后警察遞來一張單子讓他簽字，看了半天陶郁才明白這是用來申請RestrainingOrder，強制宋辛鳴不得接近自己，違反限令將會被關(guān)進監(jiān)獄，不需要走任何程序。

他不確定地抬頭看了常征一眼，對方點點頭：“Yousignit.”（譯：你可以簽字。）

陶郁于是簽了名，交還給警察，復印頁被撕下來留做存根。

“他簽證還有一禮拜到期，馬上就得回國了，有沒有這個限令其實沒什么影響?！贝祀x開后，陶郁對常征說道。

“你把人想得太簡單了?！背Ｕ髂闷饍扇说耐馓?，推著他往外走，“簽證到期就回國？每年那么多非法移民是哪來的？萬一他沒走，繼續(xù)糾纏你怎么辦？我不想再有這種事，以后無論他以什么目的接近你，立刻打911。這個限令不是犯罪記錄，但是一樣留在他的背景信息里，他申請學?；蛘哒夜ぷ鲿щy。即便他回中國，限令在這里仍然有效，他恐怕很難再申請到任何形式的赴美簽證?！?/br>
陶郁心想常醫(yī)生這招也挺狠的，這是把宋辛鳴的美國夢徹底斷了。

從校警室出來，他看到宋還被關(guān)在警車里，一臉憤恨地看著自己。陶郁想不出這件事從頭到尾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錯了，宋剽竊數(shù)據(jù)和論題，賴自己和老安德魯不讓他發(fā)文章；違法合同和保密協(xié)議被開除，賴學校毀了他前程；剛才在路上追罵，身上還有刀，被警察扣下又覺得是自己在害他。

“到底是我有病還是他有?。俊边M家門時陶郁忿忿道。

常征安慰地拍了拍他說：“有時候人的病不一定是心理或者身體問題，教養(yǎng)缺失，沒有基本的是非觀念，這種人醫(yī)生救不了?！?/br>
陶郁暗想下次去見心理醫(yī)生時，要問一問宋辛鳴這樣的是不是也算被迫害妄想癥。他扒著臥室門框做了幾個引體向上，長呼了一口氣，感覺心里不那么壓抑了，轉(zhuǎn)身去衛(wèi)生間洗漱。

常征也隨之松了口氣，這幾個月他的神經(jīng)一直繃著，在陶郁面前做出放松的樣子是怕給對方壓力，事實上一點風吹草動都讓他提心吊膽，同樣對方的每一點進步也讓他看到希望。這一個多月的治療效果還是很明顯的，今天出了這樣的事，在沒有藥物輔助的情況下，陶郁最終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能夠有條理地給警察講述整個過程，這實在是意外的驚喜。

陶郁打開墻上的藥箱拿出抗抑郁藥，抬頭發(fā)現(xiàn)常征站在洗手間門外，正從鏡子里注視著他。他挑了挑眉問：“你看什么？”

“頭還疼嗎？”常征走進來拿走藥瓶問道。

“還行……”

“那就等會兒再吃……”

陶郁對著鏡子，看著對方從背后摟住自己，低頭在耳后親吻，觸覺上帶來的隱秘快感和浴室里明晃晃的亮光形成反差，在視覺上刺激著他，漸漸喚醒體內(nèi)某種難以言喻的興奮和悸動。

“明天給Adrian打個電話……”常征低聲道。

“嗯？”

“你不用加入他的俱樂部了?！?/br>
陶郁：“……”

那天以后，陶郁再沒見過宋辛鳴。有人曾在中國城的餐館看到他打黑工，也有人說他去了加州，那邊中國人多，打工的機會也多。陸陸續(xù)續(xù)聽到這些消息，從時間上算，宋的簽證早已過期，陶郁想這人大概是鐵了心不打算回國，黑在這連身份都沒有，不能用信用卡，隨時要躲著警察。他想不明白這是圖什么，自己最困難的時候也不曾這么沒尊嚴地活著，也許像對方說的，花了很多錢很多時間申請出來，沒臉就這樣回去吧。

如果不是因為那篇論文，宋辛鳴踏踏實實念完碩士，即便沒發(fā)表過文章也不影響他找個實習工作，像很多留學生一樣，慢慢轉(zhuǎn)工作簽證，或是實習期滿后回國發(fā)展。他本來可以有不一樣的人生，至少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活得像角落里的老鼠。陶郁不知道宋辛鳴有沒有后悔，或者依舊怨恨他人，那都不關(guān)自己的事了。

陶郁的生活在恢復正常，之前那種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對人群的疏離感逐漸消失。五月汶川地震發(fā)生后，他和學生會的朋友在學?；顒又行拈T口組織募捐，募集的款項通過駐芝加哥的中國領(lǐng)事館送回了國內(nèi)。八月北京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