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激起的一大片水花已經(jīng)漸漸平息，只剩下被風(fēng)掀起的水波浪涌，滾滾而逝，卻又滔滔不絕。

第26章葉慕華（上）

葉慕華（上）——桃源現(xiàn)世聚豪杰

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yè)。緣溪行，忘路之遠(yuǎn)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shù)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自晉陶淵明以來，世人便知曉在那武陵山區(qū)之中有一處世外桃源，內(nèi)心無不向往。然而武陵山區(qū)東臨兩湖，西通巴蜀，北連關(guān)中，南達(dá)兩廣，地域廣袤，幅員遼闊，因此無論官府江湖，始終無人能知其所址道路。自當(dāng)時南陽名士劉子驥問津未果，不久病逝之后，世人終于不了了之，再鮮少有人努力探尋其所在，只將之視作虛無縹緲的遺世理想鄉(xiāng)來聊以□□了。

元宵節(jié)過后，節(jié)日余慶尚在，而朝廷已經(jīng)開始處理政事。天子下詔公布去年歲尾刺客入宮行刺未果，爾后安然逃脫之事，斥責(zé)禁軍統(tǒng)領(lǐng)宗谷辰護(hù)衛(wèi)皇城不力。然亦感念其二十年勞苦艱辛，又有其子宗子羨千里追兇，不辱使命，成功擊殺刺客，因此特赦宗谷辰死罪，逐出京師，永不錄用。

凜冬之氣尚未褪盡，春氣不發(fā)，世人清閑，聞之莫不震動，街頭巷尾，茶樓酒肆，無不議論紛紛。有許多誠懇淳善的智慧長者回憶起去歲廟堂江湖之巨變，皆道是因去歲年景不吉，天子代承萬民之苦，方遭此厄。不過此厄發(fā)生在年頭年尾交接之際，天子最終又逢兇遇吉，可知已然否極泰來，今歲年景必定是大吉大利，無往不順的了。

世人聽了都覺得十分在理，于是虔心祝禱，請?zhí)熨n福，佑護(hù)蒼生。

皇上聽聞也頗感欣慰，親自往太廟祈福。自宗谷辰遭罷黜之后，皇上便恩寵鐵捕沈臨淵，令其同往護(hù)衛(wèi)。然則沈臨淵心系于下，無心迎上，不日便離京公干。

沈臨淵離京之后，禁軍統(tǒng)領(lǐng)之職另擢人代，嚴(yán)密謹(jǐn)慎之處，稍稍不及宗谷辰之時。此時話題正熱，京城一時興起流言之風(fēng)。

不多時，不知從何處傳出皇上欲殺宗谷辰非為刺客，其實另有曲折的謠言，說是若非顧太傅和燕將軍極力勸諫，只恐宗谷辰一家性命難保。

起初，大家只權(quán)以此陰謀論來暫圖一樂，可漸漸卻得知果有顧太傅和燕將軍為宗谷辰求情一事。顧太傅和燕將軍今日在朝野之地位不言而喻，宗谷辰一事竟能勞動他二人雙雙求情，皇上欲殺宗谷辰之心不可謂不決絕。

于是，眾人又紛紛探尋其中曲折。

那些市井閑散之徒平日游手好閑，無所事事，可謂一無所長，但偏偏唯獨對于探聽隱秘軼事天賦異稟。此時聚在一起又集思廣益，竟欲從那刺客身份上開始逐層梳理。然而未及他們查詢出那刺客具體身份，又有另一類天賦高人竟在一夜之間收集到了幾乎所有的消息密報。

不日，宗谷辰其實是一眾反賊派遣的潛伏在宮中皇帝身邊臥底的真相開始在暗地里悄然流傳，但表面上大家卻都懾于去歲擁雪山莊一事不敢大肆傳播。雖則如此，但很快還是幾近天下皆知，而那些刺客反賊的藏身之所也終于暴露，便是在那武陵山區(qū)中的桃花源。

自此，距劉子驥之死千百余年后，桃源終于再有問津者。

許是當(dāng)時政治清明，因此桃源不隱。而時人又富有精明才干，問津桃源少有迷途，不及一月便果得其路，于酉陽武陵深山一帶發(fā)現(xiàn)一處桃林頗合靖節(jié)先生所述，幾近毫厘不爽。

恰值此時二月將近，三月欲來，桃花含春待人。因此天下聞此訊者，不辨真假，咸聚于此?；蛴懈呤课娜?，愛好風(fēng)雅，意在欣賞桃花勝景，又或有草莽豪杰，好奇多事，一心窺探反賊蹤跡了。

蕭潛與楚劍辭兄妹于少君去后意興闌珊，在岳陽另尋一處隱逸所在，照看神君夫婦及少君遺女阿眇。蕭圣手自京師匆匆趕來，恰好逢上少君之死，見到昔年老友遭遇喪子之痛，不忍離去。想來自己也年事漸高，來日無多，便修書告知仍在京城的次子兒媳，也在神君屋舍旁邊另結(jié)一舍相鄰而居了。蕭淵二公子心思純孝，念及二老艱難，而大哥志向高遠(yuǎn)，收到修書后不日也起身離京奔赴岳陽了。

楚楚見了心里高興，雖然覺得不好意思開口，但思念養(yǎng)父之情卻是不可自抑，央著蕭潛回蜀南竹海照看薛藥王，若是也能將其接至岳陽同住便再好不過了。

蕭潛深感有二弟與弟妹在此，已然殊為妥貼，便轉(zhuǎn)而憂慮燕翔之事了。他在少君去世之后便不辭而別，一切喪儀皆不見其蹤影，想必自責(zé)頗深。何況又有山莊舊人知道他與少君交情匪淺，竟不能勸諫皇上收止刀兵，因此事后莫不義憤填膺，對其咬牙切齒，深惡痛絕。

念及此處，蕭潛覺得大有必要就此與楚劍辭相互磋商一番。而楚劍辭在安頓好神君夫婦后便心灰意冷，已然孤身回到蜀南尋薛藥王去了。

因此，他便應(yīng)了楚楚的請求，攜著楚楚與長輩們辭行，前往蜀南答謝薛藥王的教誨與養(yǎng)育恩情了。

薛藥王見到蕭潛，并無萎靡不振之態(tài)，頗感好奇，說道：“世人稱你圣手神醫(yī)，不讓乃父?？墒蔷臀宜?，從蘇暗香到原隨野，再到歐陽水月，莫不是你知心好友，你卻一個也沒治好。你不覺得慚愧內(nèi)疚，喪心喪志么？”

蕭潛知道藥王個性，也不難堪，更不生氣，從容地答道：“去年在此地前輩教訓(xùn)晚輩的話，晚輩銘記在心。在此之前，舉世譽我，可我內(nèi)心卻惶惑不安，自認(rèn)無才無能，實無有神醫(yī)之實，愧當(dāng)神醫(yī)之名。在此之后，舉世又皆毀我，我卻反而有種得聞大道的感覺了。若是非要冠我一個神醫(yī)之名，現(xiàn)在的蕭潛比之以往倒更能擔(dān)當(dāng)?！毖λ幫鯂K嘖稱奇，看他天資并不驕人，卻能有這般穎悟，實在是蒼天眷顧，不吝福澤了。

新年時，蕭潛和楚劍辭再次收到將軍府的回信。信里仍然感謝他們的友情和掛念，告知說燕翔自回京以來一直郁郁不歡，終于重又浪跡江湖去尋找慰藉解脫了，令其無須過度掛念，信尾又祝福了新年吉慶。

那信中所述之事實雖則哀傷，可字句之間卻透著許多從容自信與淡定優(yōu)雅。蕭潛與楚劍辭讀了雖然仍少不了一陣嘆息，心里卻實在寬慰許多。

如此將近一月，新年余歡漸淡，去年各人經(jīng)歷的哀傷幸好也已在新年美好的愿望中平復(fù)。楚楚便表達(dá)出將薛藥王迎到岳陽的念頭。薛藥王頗感欣慰，卻終究年事太高，又經(jīng)歷摯友死別，身體困頓萎靡。楚楚傷感不已，便絕了這般念頭，要在蜀南照看其終老。

可三月將至之時，江湖上興起桃花源的傳說。那酉陽相距竹海并不甚遠(yuǎn)，楚楚奇思妙想，有心趁年華仍在帶著藥王多游歷些美妙動人之地。

薛藥王哈哈大笑，說道：“你一個小丫頭才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