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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巴黎往事·Réviviscence d’un Souvenir de Paris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9

分卷閱讀9

    ,弦發(fā)出的陣陣悲鳴。

納夫塔利用手指著畫面告訴艾德里安畫面太灰,明暗對比不足。艾德里安看見不修邊幅的納夫塔利的手指修剪得十分整齊,寬大扁平的指甲微微上翹的那個生動的弧度,仿佛白色大理石打磨而成。他笑著說:“我有個堂哥的手指很像你的?!?/br>
“是嗎?”納夫塔利玩味地看著自己的手,他扭頭時黑色波浪般的長發(fā)揚起一陣生咸的、石料般的氣息。

艾德里安開始覺得自己的身上浸著一股濃烈難聞的藥味,握著筆的手不聽使喚地抖動起來。那雙手指頭修長而關(guān)節(jié)突兀有些發(fā)青。

“你還好嗎?是不是……”納夫塔利指著他的領(lǐng)巾問。

艾德里安從一個虛無的境界里走出,又通過現(xiàn)實的狹窄走廊進(jìn)入了另一片茫然,雙眼像剛提起了水桶的深井一般動蕩,雖然他白色的領(lǐng)巾浸上了汗水,鬢角微卷的棕發(fā)也貼在了臉上,他仍舊張口結(jié)舌地回答道:“不,我不熱?!?/br>
納夫塔利有些疑慮的視線像在冰上一般從艾德里安的臉上滑過,再次落在艾德里安的畫上。仿佛只捕捉到了艾德里安的輪廓。

“他還有兩個哥哥,”艾德里安的目光跳動在畫面上,聲音顫抖地說:“但是他和他們不親近,小的時候,反而是我們關(guān)系很好?!彼杩谙鞴P趕緊走到一旁。

納夫塔利正望著他想說什么,仆人忽然敲門進(jìn)來說:“這是你們的咖啡。另外,夫人問您晚上想吃什么。”

艾德里安走過去接住托盤:“不了,克萊蒙,告訴她,隨便。呃,謝謝——噢,不——不要英國菜——告訴她,謝謝?!?/br>
那天傍晚,晚餐提前了。因為太陽落在窗沿上的時候,納夫塔利忽然有些頭疼。

“您是不是需要休息一下?”艾德里安看他揉起太陽xue。

“沒事,只是昨晚沒睡好?!?/br>
“您昨晚休息得很晚嗎?”

“不,”納夫塔利笑道,“我睡眠從來不好,有點神經(jīng)衰弱。”

“您等一下,”艾德里安回到自己房間拿來一樣?xùn)|西,“這是昂立夫人送給我的迷迭香,我用不上。醫(yī)生說對神經(jīng)衰弱有好處?!?/br>
“德尼少爺……”納夫塔利無奈地笑著,余暉透過樹蔭把他的半邊身子照得金光閃閃。

“您可以叫我艾德里安。”

“你也沒叫我納夫塔利?!?/br>
艾德里安移開了視線,臉上薄霧般細(xì)密的汗毛被夕陽染上了一層珊瑚的淺紅色。他說:“您是我的老師?!?/br>
納夫塔利還沒來得及拒絕他的迷迭香,他趕緊跑到門邊,沖樓下喊道:“mama,今天晚上要早點用晚餐,納夫塔利先生累了?!?/br>
他們在陽臺般的餐廳里用餐,外面正對著被夜色漸鋪作深藍(lán)色的庭院。白色窗欞映照著燭光,窗外爬滿了蔦蘿藤花,仿佛坐在小而精致的音樂盒里。

“不好意思,納夫塔利先生,今天吉安沒能從沃克呂茲趕回來和我們一起共進(jìn)晚餐,所以只有我們?nèi)?。如果菜品和您口味,也算是我對您慷慨照顧艾德里安的一種報答?!钡履岱蛉诵χf,端了一下酒杯,“哎,艾德里安他總是長不大,他天天朝我提起您。哪怕是對一個姑娘,我也從沒見他這么上心過?!?/br>
納夫塔利舀了一勺湯,笑了笑。

“mama!”艾德里安瞪了母親一眼,單薄的耳垂映上了葡萄酒的紅光。

“您看,他總是這么容易害羞。如果您能教教他如何討女士們歡心就好了。就因為他這樣,身邊有茱莉亞這樣的好姑娘,竟然眼睜睜地把她放走了。您說是不是很可惜?”

納夫塔利放下湯匙,看著艾德里安說:“是的,他和莫雷爾小姐很般配。”

艾德里安埋著頭,低垂的眼瞼開合,和喝湯一個頻率。

夜里,晚餐時的燭光、白色桌布、明晃晃的餐具一遍遍回閃在艾德里安腦海里,像一本里撕下的幾頁,與他從前的日子斷裂開來。他將它們揣在懷里反復(fù)琢磨。

他還在想納夫塔利說的“你也沒叫我納夫塔利”“是的,他和莫雷爾小姐很般配”。那些話語像一條廢棄的礦軌,把他帶到被人遺忘的礦洞中,層層疊疊坍塌的巨石后,隱藏著閃閃發(fā)光的寶石。紫色的水晶叢生在軌道邊,浸著巖洞中透著的森冷寒氣。

艾德里安想,自己為何要說那句話呢?這道難題里的每個字,都是一個激昂的評論家,爭著從各個角度詮釋這個問題,并將躺在床上的艾德里安來回翻弄。他們的聲音那么嘈雜,艾德里安沒法聽清任何一人的話,只讓他更加燥熱難眠。他起床來,望著窗外,暫不理會那些嚷嚷的評論家。然而看似平靜的窗外,正被夜風(fēng)擾得撲朔迷離。

他突然看見了書桌上、讓他在和納夫塔利第一次見面時使他窘迫的那幅畫而走下床來。

記得有次畫友會上,那天正好下雨,竟然只有艾德里安一人還準(zhǔn)時來到了茱莉亞家中。當(dāng)兩人以為納夫塔利也不會趕來時,他就全身濕透地從門口進(jìn)來了。雖然因為沒人來爾后他又匆匆離開了,但艾德里安還記得他進(jìn)門時一邊將滴水的帽子遞給侍者斷續(xù)地說著客套話,一邊將目光遲遲地停留在自己身上。如果這不是艾德里安的錯覺。

夜風(fēng)就在桌前敲著窗戶,外邊窗臺上的那簇曇花因早熱的天氣在五月中旬的這個夜晚大開著。艾德里安又為那個神秘的笛聲困擾了。他揉亂了細(xì)軟的短發(fā),又抹著臉?biāo)妓髦裁?。?dāng)他不再自問,而反問:“納夫塔利為何要說那些話呢?”時,就愈發(fā)不能思考。納夫塔利說那些句話,是沒什么理由的,只是隨口一說。但卻在他心中野獸的籠子前,放出了一只鹿。接下來就是搏斗了。

艾德里安感到著了涼,猛烈而又強忍著地咳嗽起來。包著淡黃色邊的綢緞睡衣浸上了一圈薄汗。他預(yù)料到也許今夜也會像以往那些夜晚一樣度過。然而他想到尼古拉神父的話,神父捻得呯呯作響的玫瑰經(jīng)念珠又回蕩在他的腦海里。但他心里明白,比起上天堂,他更想要的是別的東西。較十四歲時和園丁在花園里更甚。

艾德里安顫抖地點亮了燭臺。

他想,人的種種感情像各色玻璃珠,原本平穩(wěn)地放在心桌上。然而它總是輕易震動傾倒,欲念、罪孽、寬恕在它之下涌動,那些珠子也就統(tǒng)統(tǒng)換位。

他端起燭臺,走上空無一人的走廊。

木地板咿呀作響,白墻咧著燭臺形的嘴微笑。讓他想起納夫塔利舉著湯匙的那個微笑,睫毛映著酒光,像卷尾燕藍(lán)灰色的耳羽;漆黑而清澈的眼睛,仿佛兒時自己在巴黎郊外的清晨,在一片清寒濕潤的晨霧中,透過排排杉樹悄悄凝望著的、即將消散的、像天空中的一片漣漪的月亮。

艾德里安對賜予自己這樣美景的神充滿感激。他那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