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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認(rèn)為他喜歡看男人的原因只是單純地為了畫畫。畢竟吉布森曾十分激烈地表示如果他身邊有那樣莫名嗜好的人,他會毫不猶豫用自己村莊里的方式對付他們——也就是用石頭把他們砸死。納夫塔利不禁感激自己當(dāng)初的機(jī)敏,松了口氣。他放下酒杯,又看了一眼遠(yuǎn)處的艾德里安——艾德里安正若無其事地四處張望著——說:“我見過他那樣的眼睛,在戰(zhàn)場上?!?/br>吉布森笑著點(diǎn)頭,毫不掩飾他的雙下巴:“是哪位有錢的軍官少爺?”納夫塔利搖頭說:“是個孩子的眼睛。”吉布森這才正經(jīng)下來。納夫塔利斟上酒,一邊抿著一邊回憶起來:“是在庫斯托扎的一個村莊,我們從那兒撤退,我掉隊(duì)了。有一個孩子被壓在房梁下。他大概四五歲,滿臉都是淚和汗水……”納夫塔利皺起眉頭,低低地說,嘴鼻間微卷的胡須抖動著,“他說:‘先生,請救救我?!欢铱吹剿南轮呀?jīng)被砸碎了。我不可能救得了他。“我?guī)退砗醚劬叺念^發(fā),替他擦了眼淚。等他看向我,我就對他說:‘好?!?/br>“這時,吉布森先生就過來叫我離去。”“就是你給我說過的那個和我同姓的吉布森。”“對,就是那個吉布森。”“你為什么要騙他?”納夫塔利沒有答話。兩人沉默一會兒,吉布森看著艾德里安的方向疑惑道:“但是他的眼神那么悲壯?”“不,不是,”納夫塔利再次在人群中搜索艾德里安,但他早就不見了。納夫塔利只能放棄了尋找,有個折的眉毛低垂下來,“你想想,他只是個四五歲的孩子?!?/br>吉布森在心里說:“那也可以是悲壯嘛。”他早就習(xí)慣了納夫塔利這種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說話方式——藝術(shù)家不就是這樣嘛,他想?!翱傊阆氘嬆莻€男孩兒吧?”吉布森還是喜歡簡單明了的對話。納夫塔利點(diǎn)頭問:“你知道他嗎?”吉布森搖頭。不過很快他們就知道了他是誰,因?yàn)榈诙?,納夫塔利上街時碰見了昨晚的賓客,他們告訴納夫塔利:“您昨晚真不該那么早就退場,德尼少爺為了維護(hù)您的畫在卡尼爾伯爵家和小吉拉爾狠狠吵了一架。哦,對了,您不知道德尼。也難怪了,他連參加宴會都那么不加修飾,又穿著那么一副不起眼的裝束——不是我說,如果他像羅塞爾少爺(也就是凱恩)那樣英俊的話,那他還是有樸實(shí)的資本的??上麄?nèi)胰硕紡乃庾娓改抢锢^承了不起眼的棕色。他又那么病弱,一點(diǎn)也不善社交言辭,世上要是多幾個小羅塞爾那樣活潑可愛的青年人該多好!”自從我遇見了納夫塔利的戰(zhàn)友,就再也無法按捺自己的好奇了。那時凱恩還沒有向我吐露他莫名其妙的懷疑,我就趁著某一天凱恩沒有拉我去蒙馬特酒館跟蹤茱莉亞時,憑借關(guān)系去美院轉(zhuǎn)了轉(zhuǎn)——那個納夫塔利、西蒙、杜蘭都留下過足跡的地方。七月末黃昏的陽光像春天一樣用同樣的角度丈量著排排規(guī)整的屋頂煙囪,只是更為炙熱和沉默。教學(xué)樓在視野里縮小成精心砌成的積木,有兩個學(xué)生背著畫具爭論著從我身旁走過。其中有一個很英俊瀟灑,留著三撇胡子短發(fā)散亂,解開的衣領(lǐng)上有一股顏料的味道。我覺得他一定很有見解,說不定就是最近大紅大紫的某位新人物,我很想結(jié)交他??上淖邅淼较矝]看我一眼,我也沒敢腆著我的肥大肚上前搭話。“杰拉德!”“什么?”杰拉德轉(zhuǎn)過頭去,一記拳頭就把他打倒在地。納夫塔利至今還記得,代替杰拉德那張長著金色毛發(fā)的尖臉的,是一個頂著云團(tuán)般蓬松的棕卷發(fā)、堇青石般淡藍(lán)雙眸的年輕人——如果納夫塔利是文學(xué)家,他會毫不猶豫地這樣形容。年輕人按著杰拉德的頭,沖納夫塔利一笑;而被他按坐在地上的杰拉德掙扎著撞到了他,他又忽然改變了那種爽朗的笑容,怪聲怪氣地朝杰拉德笑道:“噢,你真色!”杰拉德掙扎著站起,拉正他綢緞的領(lǐng)結(jié),趕忙整理好被按亂的頭發(fā),一邊氣憤地往噴泉邊上走,一邊回頭吼道:“給我等著,西蒙!”西蒙拉長了脖子喊:“你早點(diǎn)來!夜晚很短——暫!”跟在西蒙身后的人一陣哄笑。說完這句,他終于面向了一直愣在一旁的納夫塔利。他一笑,眉尾打的彎低垂下來,像天堂鳥溫柔的尾羽。然而如一場疾風(fēng)驟雨,來得快也去得快,下一個瞬間,那仿佛填在白色大理石雕塑上的眼睛突然睜大,驚恐地盯著納夫塔利身后。“快跑!”一群人掉頭就跑,落在后面的西蒙轉(zhuǎn)身一看,納夫塔利還背著畫板愣愣地站在那兒。他半張開嘴,納夫塔利想起剛才他笑時嘴角像花瓣弧度般的勾;他皺起眉頭朝納夫塔利招手,納夫塔利還在出神,忽然背后就被人一頂:“嘿!”學(xué)監(jiān)那張粗鄙的臉立馬占據(jù)了納夫塔利的整個視野。西蒙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抬起眉毛,苦笑著攤手。納夫塔利從沒見過像西蒙這樣美麗的人,除了在畫中。作者有話要說:☆、阿隆?西蒙“你為什么不跑?”被數(shù)落后已近黃昏,垂頭喪氣地兩人從學(xué)監(jiān)辦公室出來,西蒙問納夫塔利道。“你為什么不跑?”納夫塔利反問。西蒙看著納夫塔利,皺著眉頭無奈地笑笑,聳聳肩。兩人走下樓梯,納夫塔利說:“謝謝。”“為什么你就那樣讓杰拉德羞辱你?”納夫塔利嘆了口氣,沒說什么。他早就習(xí)慣了這樣的歧視。一年來,這個有種族潔癖的貴族少爺處處與納夫塔利為難。來到美院的第一天,他排在隊(duì)伍中等畫室老師瀏覽自己的畫作時,就感到了杰拉德的敵意。杰拉德向他前面的一排人問好,伸出的手唯獨(dú)在納夫塔利面前停住了。納夫塔利只責(zé)怪自己當(dāng)時不應(yīng)抱著天真的幻想,轉(zhuǎn)過頭去期待那群互相問候的陌生人也能接納自己。拜他所賜,納夫塔利習(xí)慣了一個人縮在畫室角落里默默地啃黑面包,看著那些同學(xué)一邊說著些他聽不懂的法語單詞一邊把畫具一寸寸擠到自己的角落來。老師的意思是:“他們馬上要期末考試了,需要更多的空間。當(dāng)然啦,真正有天賦的人都比較不拘小節(jié)(不就是一兩寸地嘛,一般誰會去在意呢)?!?/br>“像他那樣的種族主義者就該被送回家?!蔽髅烧f。納夫塔利看著地上紅藍(lán)相間的方塊邊走邊點(diǎn)頭。“我是說,你的襯衫扣錯著了并不是你的種族的錯。你明白嗎,納夫塔利?你為什么要把扣子扣錯?哦,我懂,我懂,那是藝術(shù)?!蔽髅梢贿吷焓置呃冗叺母〉瘢贿呑灶欁缘卣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