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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打發(fā)走了。那“大小爺”原本一直坐在暗處,此刻終于站起了身,往臺上走來。他面相生得極其陰鷙,給人一種十分古怪的威嚴(yán)感,我從前見過發(fā)瘋的紅眼夜狼王,那眼神差不多就是這樣。他走上來指了指玉兔,興味索然地道:“那這人歸我了?”旁邊的嬤嬤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答道:“是的,爺。”玉兔一個人被單獨(dú)晾在那里,那“大小爺”正眼也沒看一下,而是過來打量了一下我懷里的少年雅笙,再指了指我:“那這人歸他?”雅笙仍在抽抽搭搭地哭。我對他露出了一個和善的微笑:“怎么,閣下還要搶嗎?這回這個我可不叫停了?!?/br>“沒這功夫,來一次就夠了,我沒這份閑心次次陪你們玩?!蹦谴笮?shù)?,他陰陽怪氣地讓人撤了花燈去兌錢,走去了玉兔面前,像審視一樣物件一樣地審視著他。“臉皮子不錯。就是可惜了?!彼f完,突然揚(yáng)起手掌,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shí)候,就見他狠狠地往玉兔臉上扇了一巴掌!兔子直接被打得翻倒在地,滾去了一邊。周圍爆發(fā)出一陣驚叫,只見那大小爺從腰間抽出佩刀,往玉兔的方向指了指:“沒用的東西,白讓我賠了這么長時(shí)間!”說著就要揮刀砍下去,我被那叫雅笙的小倌拼命拉扯住一會兒,終于掙脫了沖過去,拿我常備在袖中的短匕一擋。玉兔臉色蒼白,坐在地上叫我:“謝樨?!?/br>我挑短匕沿著那人劍尖一路錯下去,直接挑翻了他手里的劍,將刃口抵上他的喉尖。那人立刻就不動了,顫抖著聲音道:“你……你干什么,我管教自己買回來的狗,你橫插一腳算什么事!”我一聽他說話就犯惡心,一句話也沒說,反手拿刀柄在他脖頸處一打,直接將他踹去了臺下。那個嬤嬤驚慌失措地跑開,四處叫著人:“打殺人啦!打殺人啦!”我深深吸著氣,問那個“大小爺”:“你他娘的是個什么東西,也想在本王面前殺人?”我沒得到回音,那人被我打得口鼻流血,指著我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不住地顫抖。就在這個當(dāng)口,我望見張此川沖了下來,在那人面前跪下了,似乎說了幾句求情的話。那“大小爺”惱火得不輕,又在他臉上扇了一耳光,再將他惡狠狠地踢開了:“滾!”張此川捂著腹部,痛得皺了一下眉頭,照舊跪在那人面前。那叫雅笙的少年手腳并用地爬過來,不住地勸我:“快走,王爺您快走。這事兒大發(fā)了?!?/br>我往張此川那邊望了一眼,拉起玉兔。這事兒大發(fā)了?我無論前世今生,是個浪蕩子還是個王爺,還沒有怕過什么人的說法。那少年跪在我面前,話都講得不太利索了:“您,您趕快走,趕快走!”走又如何?我是死過一次的人,我剛剛揍的人就算是天王老子,又能如何?——那大小爺拿著飛花令,問我:“公子留步,眼下我這里抽到一句上聯(lián),實(shí)在是對不出,公子可否幫我對一對?”張此川一口一口天子之位就罷了,這個人也一口一個朝廷和皇帝,逼著我拿錢當(dāng)?shù)着?,就是知道這天下的錢財(cái)都是他的,我在京中再有錢,也拼不過他。他念:“一二三四六七八十,我無名。”沒有五和九,無名的人,倒過來便是九五之尊。什么狗屁云岫樓,一場子的做戲人,全等著老子我上鉤。我本以為我不爭便罷了,誰知道即便如此,旁人也要以為我覬覦那一把龍椅。我本以為張此川當(dāng)真淪落至此,結(jié)果他才是真正有出息的那一個,肯自降身份接近我,在兔兒爺廟里哄著我與造反二字搭上邊,只為除掉我這個眼中釘。三年前是我,三年后也是我,只是我不再是那個能被他哄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小青年了。我冷笑著對臺下的人道:“之前公子出的下聯(lián)我可對不出,倒是能為您送一幅橫批——二七四三,正合您意?!?/br>我?guī)е裢米吡恕?/br>出來后,玉兔也像是脫了力,背靠著墻邊愣愣地瞧我。過了好一會兒,再伸手戳了戳我的肩膀:“你剛才……是不是講他兒死妻散?”他大概是想講些話活躍氣氛。我惡狠狠地將他抓起來:“現(xiàn)在聰明了!剛才是個什么情況,你的腦子呢?腦子呢!”玉兔望著我,胸口起伏,眼邊有些濕潤。我破口大罵:“別他娘的這時(shí)候再來灑貓尿!老子問你,走丟了不知道回來找?別人帶你走你便走?別人打你,拿劍來砍你你也不避,你的法術(shù)呢?玉帝規(guī)定不能在凡人前顯身,這種時(shí)候凡人看到了就看到了,你怎么就是少根筋?”半晌,他囁嚅著回答了:“不是……玉帝爺爺,是你……說不讓我用法術(shù)?!?/br>我呆了一下,才想起來之前我告訴他能少用則少用,我再次怒道:“你還有理了!下次再有這種事,老子讓嫦娥親自下來提你!”玉兔低頭望自己的腳尖兒。他抬手擦了擦眼睛,又低低地道了聲:“對不起。我以后不會這樣了?!?/br>我看他這樣子,不知為何心頭的火越燒越旺:“又哭!哭什么哭!你他娘的是個大男人,不是小姑娘!再哭就給老子滾回去!”他深吸一口氣,硬生生地把眼淚憋了回去。我和他站在巷子里半晌,我吼也吼累了,他埋頭也埋累了,最后我松了口氣,和他一同往回走,玉兔自知理虧,不敢和我靠得太近,腳步也磨磨蹭蹭的。在路口,我們碰見了一個轎子,四人抬。朝中規(guī)定一品大員坐八抬大轎,二品及其以下年不到六十不允許乘轎,只有極少數(shù)得了皇帝賞賜的,才能有資格坐上這轎子。我太熟悉這個轎子了:深青花紋,朱漆紅的輦子,用了至少三年。我看著那上面穿著官服的走下來,冷冷地道:“張大人還是穿這身好,讓人看著不膈應(yīng)?!?/br>張此川來到我面前,笑吟吟地道:“扮成倌兒也挺有趣。我想邀王爺再喝一杯茶,王爺來還是不來?”我道:“不來。”他像是早預(yù)料到我這個回答,笑了。我?guī)е裢锰_預(yù)備往回走,突然聽見他清清淡淡的聲音傳了過來:“王爺,今日我布局,固然有陛下命令的原因在,只是我想救您,而非害您。陛下這個人,只愛搶別人喜歡的東西,這個癖好從登基時(shí)便開始了。”我停下腳步,回頭問:“他搶過我什么?”“以前沒有,現(xiàn)在有了?!睆埓舜ǖ溃跋胝垓v您的時(shí)候,您身邊是明公子,他搶明公子。一旦以為您愛的其實(shí)是雅笙,他便不要明公子了,就是這個脾氣?!?/br>他一雙眼睛清清亮亮的:“想折騰我的時(shí)候,也是這樣?!?/br>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