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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望著他扒開紅布,戀戀不舍地將那白玉畫看了又看,將他拖走了:“好了,以后有的是機會看,你的任務(wù)要來了?!?/br>不遠處,一個早起的道士挑著兩桶水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潑在地上開始清洗地面,接著來了更多的人,將祖師爺?shù)钌仙舷孪麓蚶砹艘槐椋箒砹怂~般粗細的紅燭,立在大殿前面。有人吆喝道:“鋪進去,別磕著碰著了?!?/br>我們便見到四個人分別抬起那漢白玉壁畫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往殿中搬過去。我拍拍玉兔的肩膀:“去吧,小兔子。”若是以凡人眼光來看,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不可謂不奇:香火臺前,那壁畫剛剛鋪上,像一小片微潤的月光。那栩栩如生的玉兔畫像如同有靈一般,慢慢透出些光彩,沉重的白玉也越來越輕,越來越透明,幾乎讓人抓不住。事實上,的確抓不住,一方壁畫在他們手里消失得無影無蹤,竹葉輕輕飄落在地,一只靈巧的白兔立在了香火案前,周身帶著淡淡的銀光,拿一雙清透無邪的眼睛望著他們。我在心里暗想著玉兔總算還是沒忘記將自己的顏色換回來時,就聽見寂靜的香火殿中傳來顫抖的一聲:“是……神,神仙……”玉兔在香火案前立了一會兒,很臭屁地竄了出去,跑前跑后,在祖師爺?shù)钋岸毫粢粫汉?,里面有人追了出來,他便頭也不回地爬上了天臺,上下爬了幾圈之后,甚而還溜進了井里。我瞧得出玉兔跑得十分舒爽,等他徹徹底底地撒了一場歡兒之后,穿過長長的竹林道,這才回到了畫中。此刻,殿前殿后已經(jīng)跪了黑壓壓的一大片人。等到玉兔不見了,他們也還一直跪著。獨我一人站在竹林深處,等了許久之后,方見到雪里驀地出現(xiàn)了一只全速前進的兔子,風馳電掣地朝我奔過來。我蹲下身去,準備接住他,他像一團風一樣,靠近我時化了人形,將我結(jié)結(jié)實實地撲倒在了雪地中。我笑著,輕輕摸著他的頭發(fā):“好玩嗎?”他點點頭道:“好玩,可是剛剛一直沒有看見你,我好想你啊。”我深吸一口氣,將他緊緊抱著,溫聲道:“我也想你?!?/br>雪花兒融化在脖頸間,我們都凍得全身僵硬,下山時手拉著手,幾次險些一并滑倒。這一天過后,青巖觀中有神仙顯形的傳言傳遍了大街小巷。第二天,玉兔又去了一次。我囑咐他切不可去得過勤,他答應了,第三次便隔了一天,再換了個時間。幾番下來,他吸引了許多信徒駐足守望,只盼著能見到一眼神跡。也有人專去竹林中尋找走獸的腳印,但凡發(fā)現(xiàn)小一點兒的,都認為自己有幸得到些許神緣。玉兔認為,涪京城中的人,大多都還是和善的,每當他出現(xiàn)時,也沒什么人膽敢上前捉他。我卻在竹林中發(fā)現(xiàn)過捕獸夾,追查到幾個靠天吃飯的獵戶。這些事我沒有告訴玉兔,只是隨后便讓判官禁了這個地方可隨意出入的規(guī)矩,進出有門禁陣法,還要清理周身武器。我道:“京中公子哥兒帶的鑲珠小匕首,不管開沒開刃,也都不能放進去。”判官托信使表達了對我的微詞,認為我不免有些事兒媽。無眉卻沒說什么,這幾天,他代替玉兔留在宮中扮皇后,毫無怨言,時不時還提點我們幾句,要我們防著人。幾天過去后,這事也終于算是有驚無險地過去了。判官來信除了將我批評了一頓之后,剩下的全是十分夸張的溢美之詞,說我們幫他穩(wěn)住了白兔教左護法的位置。我看了信件后,用它給玉兔折了一只紙船,飄過冷宮外的池塘后,還未及岸,便沉了下去喂小魚小蝦。對我們來說,唯一的變化,大約是祭拜玉兔的人多了起來,街市上販賣兔兒爺玩偶的小攤也多了起來。玉兔這幾天香火大盛,連帶著法力也長進了不少,在皇宮中不像之前那樣被龍氣壓得喘不過氣而來,他現(xiàn)在也能在皇宮的花園中四處跑竄了,法術(shù)的持續(xù)時間也長了許多。我覺得這是好事。這樣一來一去,時間飛快地過去了,轉(zhuǎn)眼就要到我們預計的那個日子,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前夜,皇后稱病不出,林氏皇帝攜新妃祉嬪登臨主城門,與萬民同賀。我和玉兔溜出宮外,站在城下,跟隨人流一起看著。我和他一人一個面具,是配對的一雙鴛鴦面具,他的是綠的,我的是紅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長安街圍了綿延而去的人墻,御林軍死守著長安街的兩側(cè),燒高的燈火巍巍照亮著半邊夜空,照見飛上深空的孔明燈。城墻上頭一襲赭黃色,一樣朱紅色,林裕同趙修玉如同一對璧人,端莊自然地站在那兒,目盡林家的江山與子民。玉兔問我:“他們一會兒會下來嗎?”我道:“會的?!?/br>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我卻帶著玉兔慢慢地退開人群,擠了出來。我道:“小兔子,你跟著我,我一會兒帶著你慢慢看。”他變了兔子,順著我的袖子爬了過來,拱來拱去地又窩到了我的衣襟處掛著。我摸了摸他的毛,感到十分溫暖。“走了?!?/br>我后退幾步,倚靠著身后的墻壁慢慢等待著。兔子很安靜地待在我懷中。他又問我:“謝樨,你原來會用劍的?!?/br>我掂了掂手里的長劍,低聲答道:“是啊?!?/br>我原來是會用劍的。雖說我前世是個浪蕩子,學藝不精,什么都想試,什么都堅持不了,唯獨不忘記每天在柴房中劈砍幾回,因為這樣能夠鍛煉身體,我不想老是當個病秧子。很快,天燈點盡,銅錢雨灑盡,漫長的帝臨賦念完后,林裕他們終于從城樓上消失,要開門出城,與萬民同賀了。所有人都翹首企盼,死死盯著那道沉重得好似一?;覊m都塞不進去的、固若金湯的城門,我趕著幾步,護著胸前的兔子不讓他被擠到,來到了離城門最近的地方。此時此刻,其他人曉得皇帝要走完這一條長安街,紛紛散了去,追逐著往遠處走,希望可以提早搶一個靠前一點的位置。我這里倒是空了起來。城門緩緩打開。我計數(shù)著時間,耳邊那些呼喊的、歡笑的、驚嘆的聲音統(tǒng)統(tǒng)聽不見了,我竭盡全力捕捉著我想要捕捉的那些聲音:比如車轱轆緩緩移動、在地面上擦出的聲響,比如十分細微的、將刀劍從鞘中抽出半分的聲響。還有遠方驟然傳來的一聲凄慘的呼喊:“關(guān)城門!關(guān)城門!護駕!護駕??!”一切都沸騰了起來,我聽見了無數(shù)刀劍劃入人體、破出一掛鮮血的聲響,有人聲嘶力竭地喊道:“關(guān)城門——!御林軍反了!造反了?。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