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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尋琴記(H)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6

分卷閱讀6

    裴云惜左右手各提一壇子酒,走了快要一炷香的山路,胳膊酸澀,暫且擱下酒壇子松懈一下筋骨。四下無人,唯有微風橫灌竹林,葉片沙沙,隱約聽見些鳥聲啁啾。

九曜山上人跡罕至,裴云惜走到現(xiàn)在,也不過遇見一只兔子,兩只松鼠,再無其他。提著酒再走上個半柱香,后背衣衫都覺浸透,這才遠遠望見一道山門。

他跨步而上,來到這座隱然于山林間的居所門前,砰砰敲響門環(huán)。片刻,有一小童前來應(yīng)門,問來者何人。

裴云惜朗聲道:“小徒惜琴,前來拜會師父?!?/br>
小童猛地打開門,興高采烈道:“師兄,你來啦?”

“惜音,大半月未見,你似乎又長個兒了。”裴云惜笑道,“師父起了嗎?”

惜音道:“師父早起了,正坐在院中吐納,師兄你這么久不來,師父怨氣可重了,小心些吶。”童稚未褪的惜音眨巴著大圓眼,好心好意地提醒裴云惜。

裴云惜自然了然,他提著酒走進院中,果然見一鶴發(fā)老人閉目凝神,吐納打坐。他輕聲道:“師父,不肖徒惜琴前來拜會……”

“你,也知不肖?”方摒早已知裴云惜到來,不免怨氣橫生,“當師父早已入土為安了?”

裴云惜抿著唇,恭敬道:“惜琴不敢,因此帶酒前來領(lǐng)罪?!?/br>
“……”方摒默默地睜開眼,“把酒拿來?!?/br>
裴云惜心中暗笑,他這師父向來軟硬不吃,唯獨好酒,于是呈上酒壇,道:“師父,徒弟實在是家務(wù)纏身,不然早就回山里伺候您老人家了?!?/br>
方摒捧著酒壇,掀了封口,直接貼邊而飲,喝完過癮了,才覷了一眼裴云惜,哼道:“你也大了,我是不指望你日日鞍前馬后伺候我這個糟老頭子,隔幾日送點酒來才是正經(jīng)事?!?/br>
“是,師父說的甚對。”裴云惜順從道。

方摒又道:“你那點破事,我在山上早已聽聞,你這是重出江湖賣藝獻丑了?”

裴云惜一怔,才明白師父指的是自己前兩日在柳居當眾彈琴獻藝的事,沒想到風聲走得這般快,連他這個久居深山的師父都知道了。裴云惜年少時在西子湖畔一彈成名,競相邀請他上門彈琴的人太多,他頗為厭惡,才又隱去自己的琴藝,回家做了個閑散之人。他的師父方摒是名揚天下的制琴大師,自然琴藝也是超凡,每年上門求琴的人絡(luò)繹不絕,可方摒只給對眼緣的人制琴,且不收天價費用。如今方摒年歲已高,制琴之事時而交給裴云惜,時而交給惜音,自己動手的次數(shù)已然不多。

“師父,那不過是迫不得已。”裴云惜道,“為了生計?!?/br>
方摒悠然地捋了捋胡須,道:“你裴家竟淪落到要靠你彈琴賣藝度日?”

“呃……也不盡然?!?/br>
裴云惜憶起那晚自己渾渾噩噩從假山后走出,抱著琴獨自立在夢池畔,月夜下形單影只,倍感狼藉。薄肅的每句話都如釘刺般捅進他的心口,前一刻還隱約希冀的幻夢一下子便被撕裂,撕碎,踐踏。自己果真還是太單純了,竟會覺得自己或許能與當今的皇親國戚交上朋友,甚至成為知己。如薄肅那般的人,自然是高高在上,身姿傲然,睥睨于天下,不曾低頭望見螻蟻般的賤民。他們這種低賤的商賈之家,怎有資本攀上高貴凜然的他呢?

自作多情的下場,是獨自舔舐裂口,而這裂口,都無需那人親自劃上,自動裂開。

這便是階級的差距。

裴云惜默然地想著,方摒見他魂不守舍,便道:“見你魂游天外,不如去琴舍替我擦琴,十把琴都逐一擦凈。完事后,我許你彈一日陳香。”

“陳香……?!”裴云惜訝然,遂眉開眼笑,“真的嗎,師父?”

方摒瞪眼瞧他:“還不快去!”

“是!”

裴云惜立即跑向琴舍,陳香是方摒最愛的一把琴,跟了方摒數(shù)十年,此琴工藝極佳,彈出的琴音一如天籟,可惜方摒甚少應(yīng)允他動陳香,故而他只能干解眼渴。

在琴舍里的十把琴,每把都是珍品,有些是方摒獨自制作,有些是裴云惜幫著打下手做的,對于愛琴之人而言,此處即是天堂。

裴云惜擦得起勁認真,心中的陰霾也逐漸消散。是了,自己何必計較薄肅的那些話呢,話雖尖刻,但句句屬實,竟也無可辯駁呢,呵呵。

方摒捧著愛徒帶來的佳釀,一個人喝得起勁兒,惜音來報時他已半是微醺。

“師父,有人求見?!?/br>
“嗯……何人?”方摒回味著美酒。

惜音道:“那人自稱是打京城而來,姓薄。師父,是個極其英俊的公子呢?!?/br>
方摒砸吧嘴,沉吟道:“姓薄?京城來的?……嗯,似乎來了大人物,你請他進來吧?!?/br>
過了片刻,惜音領(lǐng)著人進來了,方摒凝眸一瞧,見此人通身白衣白靴,纖塵不染,面容冷峻如霜,確實是雍容高貴之姿。

“方老先生,唐突登門,多有得罪?!边@年輕公子不卑不亢道,“在下姓薄,單名肅,因仰慕老先生琴藝,前來冒昧拜會?!?/br>
方摒見多識廣,立即覺出此人身份不簡單,樂呵呵道:“有朋自遠方來,我怎不樂乎?沒想到閣下年紀輕輕,竟熱衷琴道,老朽甚感欣慰?!?/br>
薄肅謙卑道:“不敢在老先生門前班門弄斧,只愿能向老先生討教些技法,便心滿意足?!?/br>
方摒見他不急不躁,心中頗有好感,便抱起酒壇起身,道:“薄公子不嫌棄,就隨老朽進屋一敘吧?!?/br>
薄肅斂眸,低首一頜,“恭敬不如從命?!?/br>
兩人可謂都是琴癡,這一敘便是整個上午,薄肅雖年紀輕輕,但對琴曲、琴技和制琴都頗有研究,方摒也是許久未見到如此用心的年輕人了,心中頗感快慰,更是對薄肅另眼相看。

薄肅道:“在下有一塊上好的梧桐木,方老先生是否愿意賞臉一瞧?”

方摒聽他這么含蓄地一問,便知他的來意,明了道:“薄公子,實不相瞞,老朽已不再制琴,如今的制琴的是我那不才徒弟,他的手藝雖不及我,但也爐火純青,對制琴頗有見地?!?/br>
薄肅沒料到方摒已金盆洗手,甚為遺憾,“原來如此……”

正在此時,門外忽然飄進一陣錚然琴音,低回飽滿,繞梁三日。方摒與薄肅面面相覷,很是默契地不做聲,靜靜地聽這琴音飄蕩在屋檐之下,久然難散。

方摒道:“這是陳香的聲音?!?/br>
薄肅微詫:“那不是老先生的愛琴?”

方摒點頭道:“不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