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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帶的后腰,腦海里居然莫名其妙地蹦出了幾句他平時頗為嫌棄的酸詞,什么盈盈一裊楚宮腰從此君王不早朝什么的,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宿羽的后腰被塞滿了瓜子,一邊跟賣床單的大嬸商量價錢一邊回頭一摸,當即嚇得往后蹦了一大步,“燕、燕燕?!你什么時候來的?!你干嘛?!”燕燕一蹺二郎腿,“來看看誰家缺賢惠媳婦兒,我好順手把你賣了?!?/br>宿羽這次倒沒跟她計較,目光膠著在阿顧臉上,“你那是什么表情?”阿顧的表情很是迷幻,“……本……我表情……很明顯嗎?”宿羽還未答話,市集上突然掠起一陣喧嘩,尖叫聲和馬蹄聲由遠至近,片刻間已經(jīng)襲到跟前,帶起一陣黃土煙塵。周圍一片尖叫奔逃,阿顧茫然問道:“怎么了?”燕燕猛地站了起來,“大娘,退后!”賣床單的大嬸雙膝一軟,幾乎跪下,手忙腳亂地退上臺階,又向前一步去整理貨品。一列馬隊風馳而來,宿羽把她的車子往后一拉,“當心!”高頭大馬鐵蹄踏過,隱約看得到馬背上的高大人影和正在哭叫的年輕姑娘。呼嘯的風聲把人掀向兩邊,大娘被結結實實地甩到路邊,卻來不及擦額頭上的血,指著遠走的馬隊,顫聲道:“那是、那是扎木合家的奧云!”阿顧明白過來了,那是北濟部族的馬隊。大周國力衰微,北濟人便時常南下?lián)锫樱S金、牛羊、棉花、煤炭,無可不所掠奪,邊境上的集鎮(zhèn)往往是重災區(qū)。而最為人垂涎的,自然是嬌柔的女人。金陵的君王不是不知道,事實上,年年都有數(shù)百件軍報傳到朝廷。然而,非切膚之痛便不可感知,不是每一個橫死異鄉(xiāng)的少女都能擁有當年和親公主的“幸運”。那些被擄走的少女不是王公親貴,不是探花嫡女,因而不得最高聲的言論鼓吹,永遠隱沒在史官筆下,只能化作檔庫中一個蒼白的數(shù)字而已。馬蹄掀起的黃土還未落地,阿顧轉回頭來,垂下目光。血糊了大娘滿臉,燕燕抿起嘴唇,蹲下去,一邊擦拭血跡,一邊低聲道:“大娘,你可看清楚了,那真是奧云?”燕燕說到一半,突然感覺肩膀一輕,猛然轉頭,“宿羽?!你別胡鬧,都多少次了,回頭他們又要罰你的錢糧!宿羽!”阿顧心里一沉,高聲問道:“什么錢糧?!”宿羽恍若未聞,迅速解下燕燕背上的圓月彎刀提在手上,一言不發(fā),快步走入店面,進門就問:“樓梯在哪?”這年輕人唇紅齒白,玉白面孔上卻有種罕見的狠厲昂揚。店家一臉茫然,給他指了路。宿羽把燕燕和阿顧的聲音全數(shù)拋在腦后,三個臺階一步地大步上樓,揚聲又問:“開天窗!”小二看了這場光天化日的惡行,又知道宿羽是軍中人士,連忙打開天窗,“小軍爺,這外頭走這邊是朝西,那條街窄得很,您當心……”宿羽把刀柄別在腰里,抬手一抻窗沿,一個漂亮的弓身,倒著鉆出窗外。屋頂之上是碧藍青天,白云低得踮腳就可入云中,遠處是灰綠草原大好河山。而一條街之外,仍然是那一縷饕餮煙塵,仿佛旖旎畫卷之上的丑陋瘡疤。真是礙眼。第5章刀骨———第三章·刀骨———阿顧和燕燕這邊各說各話半晌,終于開始大眼瞪小眼。阿顧首先打破沉默,扶額道:“……你的意思是,宿羽還是個刺兒頭?他去哪作死了?”燕燕跳腳,“都說他是作死了,我怎么知道?!”小二趕晚不趕早地推開窗,沖樓下的店家喊:“二叔!那位小軍爺要劫北濟人,往西街去了,我沒指錯路吧?”……一個人劫一個馬隊?!阿顧和燕燕又對視一眼,這次很默契,二人不約而同地拔腿就往西街跑去。宿羽能飛檐走壁抄七八里的近路直接抄刀砍到西街,可沒刀的燕燕和帶傷的阿顧跟他一比就是老弱病殘。兩人氣喘吁吁地拐過數(shù)條羊腸小道,終于拐到西街,遠遠就聽前方又是一片喧嘩,間雜著馬匹嘯叫、惡犬厲嗥和人聲鼎沸。血腥氣撲面而來,狗崽子開始往前撲。阿顧幾乎眼前一晃,徒勞地張了張嘴,愣是沒發(fā)出聲音。燕燕也慌了,提起嗓子喊:“宿羽?宿羽!還活著嗎宿羽?!”一旁湊熱鬧的老頭叼著煙斗,“活著呢活著呢,你們年輕人擠進去看看,可熱鬧了。不過當心——”燕燕聽完前半句,松了口氣,抬腳就走,一腳落地就踩到了什么東西,腳下一滑,立刻臉朝下摔了一個馬趴,隨即破口大罵:“誰家不差錢的滿地撒黃豆!不如給我喂狗!”老頭磕了磕煙斗,惆悵道:“……都說當心了?!?/br>阿顧低頭,只見一地干黃豆咕嚕嚕滾動,斷刀殘刃茍延殘喘,隱約可以猜出某英雄撒黃豆溜倒馬匹、又甩著彎刀砍斷北濟人兵器的英姿。北濟人身材高大,精于騎術,沒了馬匹便只剩血rou之軀和兵器——偏偏北濟的兵器鍛造水平十分尋常,弓箭還好,近身用的刀劍都是一砍就脆。可以想見,再跋扈的一群人沒了兵器陷入敵陣,也是只有四散奔逃一個結果。如此看來,宿羽也不完全是作死。燕燕還小,腦門還沒阿顧肩膀高,阿顧得以拎包似的把她提起來,一疊聲“借過”,擠入人群里,一打眼就看見宿羽一身灰地騎在另一個人身上,身姿勁瘦,一拳一拳如閃電般劈下!宿羽的面孔稚弱漂亮,阿顧從沒想過他有這樣的身手。被他騎著的壯漢如果站得起來,大概一只手能提起來三個宿羽,然而眼下已經(jīng)滿臉青紫腫脹,被一記記重拳打得有出氣沒進氣。剛才被劫走的姑娘跪坐在地上抹眼淚,一邊抹一邊啞著嗓子喊:“別打了!”燕燕血氣上頭,立即把裙子一掀,呱唧呱唧鼓掌:“干得漂亮!”奧云擦干了滿臉淚,捏了燕燕一把:“讓他、讓他別打了,我聽著好像有人去找巡防隊了?!?/br>宿羽平時婆婆mama,一打起架來就變成了大羅神仙都拉不回來的一根筋,被北濟人逼得沒辦法了,也不是沒鬧出過人命官司。北濟部族和軍隊同出一源,一樣的胡攪蠻纏,這次沒吃到甜頭還折了兵馬,自然就要在別處找補回來。巡防隊又是軟骨頭,到時候必然去軍營里告宿羽的狀。宿羽是流放來的,身份低微,上不了前線,卻往往在這種事情上出名,就連駐軍長官都很頭疼。燕燕神情一肅,勸道:“宿羽,別打了?!?/br>又說:“宿羽,差不多就得了。趁巡防營沒來,趕快跟我們走?!?/br>宿羽全無反應。那北濟人的顴骨被打裂,血沫子四濺飛到宿羽眼底,紅得幾乎蓋過漆黑的眼仁,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