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來信只是感到一點疑惑，原先鳥不生蛋的地方怎么變得如此繁華？這念頭也就一閃而過，她當時心灰意冷，認為回到故鄉(xiāng)是下輩子的事情，沒有去深究。

    即使她不知前因，可依循前世的軌跡發(fā)展，一塊無人問津的場地驚人崛起這種大事，后果是大幾率不會變的。她若是籌得錢把那塊地皮買下來，即便在謝家受氣，也不非得向謝家乞討飯吃。她和宋氏的生活不用發(fā)愁。

    再放遠了想，提前買下地皮，她以后就是干收租子都能吃幾輩子的小富婆。

    “妙言，妙言，你同意了是嗎？”甄氏輕咳。

    崔氏乜眼，又嫌棄又得意，敲敲打打：“那能不同意嗎，謝氏門閥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人家，我兒謝珺也是五車腹笥的謙謙公子。阮家是高嫁，咱們心里知道就行了，別在外人面前表現(xiàn)得像老鼠掉進了米倉，土包子進城，丟人現(xiàn)眼?！?/br>
    對于這樁雙方默定的婚事，她心里既不平衡，又不好明說什么。阮妙言是罪臣之女，除了空有一副狐媚皮囊，哪里配得上她的兒子？二房人丁還算興隆，還比不上僅有一個寡婦和謝墨支撐的大房，外人提起來，都說二房仰仗謝墨的光彩，才有口飯吃。她一直不服，想給兒子尋門好親事，帶二房拉拔起來。阮妙言的身份，在她眼中遠不夠格。但想到只是做妾，不是正室，她氣焰才稍平。況且這女子沒哪點好，但長得確實出類拔萃，不定能讓她那不成器的兒子少往煙花柳巷跑，老實在家多綿延子嗣。

    甄氏跺了下鶴杖：“崔氏，你話太多了點。謝家是有規(guī)矩的人家，妙言還沒過門，就是客，你擺什么婆婆譜。”

    “是我急著想跟妙言親近了?！贝奘蠎猩⒌牡懒司淝浮?/br>
    妙言一下子斂住綻開的嘴角，囫圇揩擦白日發(fā)夢流淌的一絲涎水。哎呀，她想廢林想得入迷，情不自禁笑了出來。

    滿堂差不多都知曉了她的心意，幾房主母竊語細節(jié)。柳氏母女正恨恨盯鎖她，看樣子想撲上來咬掉她臉上的rou。

    妙言還是答復(fù)了聲‘愿意的’，就埋頭繼續(xù)寫方子了。

    妙言以為，阮家還會待上一段時間，還得跟柳氏母女掰扯罵架，許多事未了。沒想到的是，她在玉林軒照顧奴奴從下午到晚上，不到三個時辰的時間，就被告知阮家星夜出發(fā)北梁了。

    宋氏還悶在后罩房，老夫人安排她牽去錦園，跟妙言同那些世家女住在一塊，但宋氏一動不動。老夫人就叫人來通知妙言，過去看看她母親。

    聽到這里妙言后怕又慶幸，她什么都沒安排，幸好爹沒把娘一塊帶走。但她還是放心不下，對蔡氏再三保證奴奴沒事，一旦有異象她立刻趕過來，才肯被蔡氏放回后罩房。

    “娘?！?/br>
    妙言推門而入，左右環(huán)顧，鎖定到桌前人的身影，奔過去，抱住了娘親的胳膊：“娘，幸好你還在我身邊。您怎么了，舍不得我爹嗎。”

    宋氏撫著女兒柔嫩的臉蛋，憐惜嘆息：“妙兒，娘對不住你。你爹他太狠了，太狠了。原來我偷藏在錢莊的財產(chǎn)，他早就知道，并且恩威并施的脅迫莊主，取出了錢。那些錢，早就被他提前運轉(zhuǎn)到北方商行去了。難怪，我用錢威脅他，一絲一毫都起不了作用！他把宋家家底全都掏光了，一點余地都不給我們留！他怎么能這樣狠心?！?/br>
    妙言擰眉，她以前不是很在乎錢，但眼下的境況，如果全依賴謝家生存，就太被動了。她想要買下的地皮，又何年何月才能籌得錢？她身為謝家內(nèi)定的媳婦，又不好拋頭露面賺錢。

    接踵而至的問題走馬觀花一樣閃過腦海。妙言看了眼母親憂愁的面龐，咽回嘆息，泠泠作笑：“娘，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你不要為錢的事心煩了。如果你掌握財產(chǎn)，爹一定會把你帶走當搖錢樹，那樣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人財兩空?！?/br>
    她說的時候把自己也說服了，心中暢然。

    宋氏搖頭：“不會的，我會把所有錢留給你，然后跟你爹走。娘清楚這世家里的門道，要籠絡(luò)人脈，要上下打點，沒錢寸步難行，別人也會輕視你。難道我的女兒，只配當一個為男人生孩子的玩意嗎。我還是想上京，去找你爹說清楚，不然我在這，只會拖累你。”

    妙言盯了她良久，朱唇輕咬：“娘，你忌憚聶叔叔來找你，爹不在了，你怕他趁虛而入，門前多是非，所以要走是不是?！?/br>
    “你、你在胡說什么。”宋氏驚了一跳。

    竹馬老去，當初跟宋流素訂有婚約的聶家公子聶夙，現(xiàn)在已是三十而立的巨富商賈，涉獵販賣馬駒、兵刃，橫跨南北，是少數(shù)的能在南周跟北梁都吃得開的巨商。

    聶夙三十有二，至今未婚。有人猜測聶家橫跨兩域，地位特殊，身份敏感，兩方都想拉攏，不便成親。有人說，地位顯赫如聶夙，想要什么女人沒有，游戲人間都不夠用，何必拘于婚姻將自己套住。卻鮮少人想起，曾經(jīng)跟少年聶夙有過婚約的宋家小姐了。

    “我知道的，聶叔叔來找過你四回。”妙言吐吐舌頭。

    “放肆！你娘我是這樣的人嗎？”宋氏吁了口氣，心平氣和的解釋：“妙言，你誤會了，你聶叔叔是派人來過，不是親自來。那是你爹欺負宋家得狠了，聶家曾經(jīng)跟宋家是世交，聶夙才會施以援手。我跟他本人，已經(jīng)十五年沒見過面了。你說的，也有一點對，他雖不露面，卻常常幫助我。所以現(xiàn)在離開你爹，我再接受他的幫助，別人知道了，定要說閑話，所以我”

    “娘，”妙言打斷她，耍賴的抱住她：“聶叔叔再派人來，我打發(fā)他走，我們窮死餓死也不要他的施舍。還有爹，錢是要不回來的。你不要走，我們有月娘，有哥哥，一家人團結(jié)凝聚，沒什么坎過不去?！?/br>
    女兒把聶夙搬出來，好像她再提要走，心里就有鬼似的。宋氏壓下微微不自在的臉色，妥協(xié)了：“好了，我不走。月娘跟在我身邊伺候了二十年，是我從娘家?guī)淼难诀?，自是跟著我們的。至于白澤，你父親看中他能干，帶去了北方歷練，你爹的態(tài)度很強硬，白澤也沉默，我不好說什么。男兒家，去闖蕩一番也好?！?/br>
    “啊，娘我出去一趟?！?/br>
    妙言調(diào)頭就走，風風火火跑了出去。她娘定是給一連串事情弄糊涂了，北方是狼窩，會給南國質(zhì)人什么重用？當奴隸使罷了。前世，白澤就被阮崇光當成炮灰、走狗，掙來的榮譽全是阮家父子的，出了事都是白澤來扛。

    要闖蕩，建康這個門閥冠蓋云集的地方多的是機遇，何必跑去胡人的領(lǐng)地。

    妙言去找了蔡夫人，問她要一輛馬車，去給父兄補送行。幸而奴奴晚上睡得酣香，癥狀慢慢在消退。蔡氏還妙言人情，沒有多問，立即叫人給她備了馬車，但放心不下奴奴，叮囑她早點